“老孟。”老卓的目光渾濁，每個字都說得很吃力，“天都黑了，我得回軍營，隻有明天再溜出來打牌了。”
孟校尉覺得鼻子一酸，緩緩開口擠出幾個字。“天……天黑了。”
“你都走了，又回來乾什麼……妹子的病，可治好了？”老卓的聲音虛弱無力，像是飄在空中，隨時都要掉下來。
“她……”孟校尉下意識想說治好了，可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騙老卓，他覺得事已至此，老卓肯定知道了什麼。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了。昏暗的光線中，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她來到老卓床前，隨後蹲下身子，和孟校尉保持一樣的高度。
“老卓，是我。”葉寧語開口時，老卓的目光依然渾濁，不過看得出來，他在努力辯認眼前的人。
“葉……葉將軍。”隨後，他擠出了三個字。
“我會替你報這個仇。”葉寧語極少有感覺挫敗的時候，就算是麵臨著數萬梁軍之時，她也鎮定自若，將一切控製在手心。
可老卓的事，她著實沒有料到。葉寧語錯估了張衡的險惡，以至於讓他在臨死之前還要忍受這種折磨。
“不怪張將軍……”老卓的臉色越發蒼白，聲音也越發無力。“將軍待我不錯，是我給他惹了禍。以前每次我偷溜出去打牌，將軍是知道的，可他沒……沒罰過我。”
孟校尉積存了半下午的淚終於是沒忍住，從眼眶裡傾瀉而出。“老卓，是我害了你！”
“也……也不怪你。”老卓看向滿臉愧疚的孟校尉，“我們是朋友，我隻知道老孟帶著妹子出城看病，其他的……我什……什麼也不知道。”
孟校尉握緊了拳，手上全無血色。
“老卓，你可有家人親人？”葉寧語的聲音很沉穩而真誠，聽得讓人格外安心，即便是奄奄一息的老卓。
老卓緩緩看向葉寧語，渾濁許久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久違的光亮，“老家有個五歲的姑娘，若有機會，請將軍派人去看看她，就對她說，她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等她長大了，我再……再回去看她。”
“老卓。”孟校尉抓住了老卓的手，“放心，你放心！”
“她會一輩子衣食無憂，平安健康。”葉寧語歎了口氣，眼眶早已緋紅。
老卓的嘴角露出一抹真心的笑，他緩緩抬頭，像是在給葉寧語鞠躬，“多謝將軍。”
隨後，他看向孟校尉的那隻獨臂，笑了笑，“咱哥倆有緣，湊一起就是雙臂了。”說罷，他又擠出了一絲笑。
葉寧語起身，緩緩走了出去，什麼都沒再說，輕輕拉上門。
“老卓，老卓！”屋內，傳來孟校尉一陣呼喚，隨後變成了低沉的啜泣。
“他走了。”三樓最隱蔽的那間房內，葉寧語的臉上掛著一片淚痕。
白承之走過來，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手撫摸著她麵頰的發絲，一句話也沒有說。
“老卓是個好人，卻因我而死。”葉寧語將頭靠在白承之懷裡，又是一滴熱淚落下來。
白承之的心猛然變得抽痛，他伸手擦拭那滴熱淚，將她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