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為凰!
“這世上又豈有兩全其美之事,迷霧重重,總會擋住人的眼。若想看清水裡的情形,就撥開迷霧。若需要這迷霧阻擋外界的強光,就留下它。是去是留,隻看人心罷了。”白承之望向這重重迷霧,緩緩開口。
“隻看人心……”麵前的背影緩緩轉身。
寧白二人終於看清楚了眼前這女子的模樣。她模樣不過四十出頭,一身錦袍,紋樣不繁複卻也說不上簡單。發髻攏在頭頂,如一片祥雲。五官長得親和,皮膚白皙。一雙眼睛打量人的時候,總覺得能穿透人的腦袋,將對方看得一清二楚。
這,便是大燕的太女。葉寧語時刻未忘記自己是男子裝扮,隻看了一眼便垂眸頷首。
太女的目光如她的眼睛一樣,看上去淡淡的,卻在不經意間看清了一切。
她看向白承之時,眸色變了幾分,原本的罥眉微蹙,眼中似有波濤翻湧。片刻後,她的眼中浮起一團水霧。
那個眼神……葉寧語看向太女,一時有些疑惑。那個眼神她覺得有些熟悉,不知為何,葉寧語在這一刻,想到了麻子臉。
當初,麻子臉第一次在青鸞山看到那枚風字玉佩時,也是這樣的表情。
“這霧天大,容易迷人眼。”太女輕輕拂了拂衣袖,坐在一旁湖邊的石墩上。“你們也坐吧,不必拘禮。”
寧白二人看著麵前的石墩,準確來說,這隻是一塊普通的半人高的石頭,算不得石凳。看太女坐得如此熟練,想來她也不是第一次坐這裡了。
二人沒有扭捏,各自坐在石頭上。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六國之首的太女在宮中召見他們,不在大殿上,也沒有百官,沒有宮人,沒有皇家儀仗,沒有繁文縟節,反倒安靜如斯。
太女坐下後,目光又看向遠方,迷離中唇角緩緩浮上一縷笑意。
寧白二人順著太女的方向看去,這才在蒙蒙薄霧之中隱隱看到一條小船。而船頭,正站著一個身影。那人挺拔而立,雙臂張開,似乎在儘情感受著天地之間的氣息。
隔得太遠,又有朦霧相隔,他們看得並不是很清楚。
“珩兒每天早上都要來這裡行舟半個時辰,我閒來無事,便在湖邊守著他。人一上了年紀,就覺得這世間很多事沒那麼重要了,隻有親人才是最需要守護的。”太女望著湖心的小心,喃喃道。
雖然太女未明言,這珩兒是何人,可寧白二人自然是能猜出來的。其實隻有葉寧語在猜,白承之是知道的。
司亦珩,大燕太孫,今年二十。此人身體瘦弱,有隱疾,深得太女和老燕君之喜愛。他的住所,向來下人稀少,就算有,也是知根知底信得過的。普通的宮人,從不敢私自踏入太孫住處半步。
不過,這都是去年之前的消息了。自從白承之和梅芷卉做了那個交易,白承之每月都會送來藥,雖然能猜到那太孫吃了藥定然有好轉,但不知如今那病秧子是什麼模樣。
今日若能見見,回去也好告訴前輩一聲,畢竟是他的功勞。
白承之心中這樣想著,又不禁開始懷疑太女將他二人召來此地的用意。畢竟這個地方於太女而言,可算得上禁地了。
“太女與太孫母子情深,真是讓人感慨羨慕。”白承之順勢接了一嘴。
“母子情深……”太女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湖中。“是啊,這天下之情,有什麼能超過母子之情?想必是什麼了。”
忽然,太女轉過身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葉寧語。“寧公子可曾想過入仕?”
“啊?”葉寧語有些愣住。明明片刻前,太女還在為這母子之情唏噓感慨。這話音剛落,怎麼就拐到自己身上了……
“入仕是天下讀書人所願,寧某自然也是考慮過的。”葉寧語順勢說道。
“那寧公子可考慮入我大燕為官?”
“啊?”葉寧語一時有些恍惚。她恍惚的不是太女這句話,而是這句話讓她不禁想到了另一個人。曾經,梅芷卉率使團出使虞國的時候。有一日在多寶街,她與梅芷卉同行,恰巧碰到了許銘舟。那時,梅芷卉也問了許銘舟同樣的問題。
據說,梅芷卉與太女兩人,於公是君臣,於私情同姐妹。沒成想,這兩人招攬人才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樣,簡單直接,不繞彎子。
見葉寧語一時陷入沉思,太女淺淺勾唇,露出了今日第一縷微笑。“我與藍老也算是有些交情,他從未告訴過我,他還收了個小弟子。看樣子,他之前是想把你藏起來,如今看來,你是藏不住了。”
“多謝太女厚愛,大燕乃六國之首。大燕的朝堂,是多少讀書人夢寐之地。若寧風日後入仕,大燕也定然是寧某的不二之選。”
葉寧語的語氣十分真誠,真誠之外,竟還有鏗鏘立誓之意。許是這番真誠打動了太女,她眉眼再次彎曲,竟比剛剛笑得還要開懷。“那我們便說好了。”
“太女殿下。”白承之起身頷首,“白某知太女與家師有幾分交情,也將太女當作長輩,便厚著臉皮問個問題。”
太女轉身看向白承之,微微笑了笑,“你說。”
“白某以為,太女未免太過偏心了些。我與師弟同站在此處,太女為何隻問師弟入不入仕,卻不問白某。莫非,白某的才學,入不了大燕的朝堂?”
白承之這話聽得十分狂傲,可事實上,他的語氣裡沒有半分傲慢,反而顯得委屈巴巴,一副求公平的樣子。眼下方圓幾十步內沒有外人,隻有他們三人。葉寧語不由看了一眼白承之,自然知道他是想為自己解圍,好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去。
葉寧語不禁暗暗在心裡覺得好笑,他這番話即便不是出於真心問出,也得需要一些厚臉皮的根底才是。
顯然太女也聽出了白承之的玩笑之意,不怒反笑,她看向白承之,眉眼變得柔和了幾分。
“我知道你不會入仕,也不能入仕。”
這樣的答案似乎出乎白承之的預料,他頗為好奇。“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