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說多少次了,我不叫阿巍,我叫百裡尋!”下方還在樹腰吃力攀爬的少年氣鼓鼓瞪眼。
樹梢的少年咯咯一笑,探出頭來。“你們這裡的人不是都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嗎?這名字也一樣,即便是乳名,父母起的又怎能不用?”
“我不管!以後我就叫百裡尋,誰要再叫我阿巍,我打掉他的牙!”
“好的阿巍!”上方的少年又是一笑,轉身就在樹枝上紮起馬步來。
“扶搖!我不客氣了!”樹腰的百裡尋氣鼓鼓地搖起了樹,他使出渾身力氣猛烈搖著。
“你們兩個彆鬨了,小小摔下來!”樹下,一襲紅衣的少女牽著一個六七歲的男童,著急地在下方喊著,可叫喊聲沒能阻止樹上的二人。
樹梢的少年雙腳就像是長了勾子一樣,牢牢勾著樹。反倒是樹腰搖樹的百裡尋,一不小心,腳底一滑就摔了下去。
“啊——”隨著一聲慘叫,百裡尋摔在了地上,正好落到樹下紅衣少女和男童麵前。
男童嚇得當即大哭,哭聲撕心裂肺,幾乎撼動整個大燕皇宮,引得不少宮人前來相勸。
“我都沒哭,你哭個什麼勁兒啊!”百裡尋無奈地看向麵前的男童,翻了個白眼。
“阿宸彆哭,你二哥又和大哥打架了,我們去百裡伯父那裡告狀!”紅衣女子忙安撫男童。
“百裡扶搖!”又是一個少女的聲音刺穿眾人耳朵。隻見不遠處的宮殿下,風華絕代的大燕長公主正雙手叉腰,雙目圓瞪,看著樹下的幾人怒發衝冠。“你們又在宮裡鬨事!”
“誰鬨事了,我可沒有!”樹梢上的少年聞聲,就像聽到什麼獅吼一樣,嗖的一聲從樹梢竄下,拉起地上的百裡尋和男童,一手一個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高處不勝寒啊,這大榕樹上的風景真不錯。日後本公子有了兒子,就叫他榕璟!嘿,我可真是個天才……”
少年的聲音逐漸消失在風裡,樹下獨獨留下了兩個少女的身影。
當三十年前少年的聲音漸漸遠去,一滴雨水落在梅芷卉的臉上,她猛然回神,整張臉已被打濕,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
竟然下了雨,梅芷卉抬頭,當日那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是,這裡是該有兩個少年。可他們早已塵歸塵,土歸土。”梅芷卉的眼淚止不住往下落。“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麻子臉一抬手,臉上竟也淌下了兩行清淚。他的心開始鑽心地痛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如此痛。
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那個女人好生奇怪,為何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明明一個好端端的人立在這裡,她難道看不出來自己是人麼?
梅芷卉緩緩走向麻子臉,懷著無比忐忑複雜的心情,重新審視麵前這個人。
“你今日沒掛那個香囊?”梅芷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哭腔。若說,昨日在品香樓的匆匆一瞥讓她有了懷疑,那麼此刻相見,梅芷卉心中的篤定又增了幾分。
她儼然已經忘記詢問,為何大燕皇宮裡會出現這樣一個奇怪的人。她更想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她苦苦念了快二十年的人。
“沒……沒帶。”麻子臉不知該如何作答,但他知道這個女人問的是他身上那個裝著酒糟丸子的香囊。
又是一行清淚落下,“你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梅芷卉又靠近了麻子臉幾步,近到她能清晰看到他臉上的紋路和皮膚的褶皺。
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又怎會是眼前這個腿腳不便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