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尋和梅芷卉亦齊齊看向齊浩天。齊浩天將手裡扯掉的衣角遞到太女麵前,“這是七日來我的所見所聞,我躲在這裡,不敢走動,隻能將其記在衣裳內。”
望著寫滿了字的那方衣角,太女愣愣看著齊浩天。那些字,個個鮮紅,猶如地上的血跡。
太女這才發現,齊浩天的十指皆破。為了不被燕君發覺,他無處尋紙筆,便隻能咬破自己的手指寫血書。
齊浩天將十指藏於身後,一臉坦蕩。
葉寧語亦心頭驚駭。血書上的內容,想必就是當年南宮家陷害百裡家的所作所為。有了這些,百裡家洗刷冤屈指日可待。
她曾在南宮長清死前,想要問出一二。可他寧死不說,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通過這種方式大白。
世事無常,無可預料。
齊浩天再次朝著太女拜彆,隨後又鄭重地拜向寧白二人。
自始至終,他沒有說一句話。
“若你願意……”太女忽然叫住他,“留在京都,孤替你換個身份活下去。”
就衝齊浩天的這份血書,太女已決心保他一生無虞。
齊浩天笑了笑,聲音低沉。“多謝殿下。可我的路,不多,況且我已決定好。”
說罷,他不再停留,緩緩走出了佛堂。
幾人唏噓沉默間,忽然殿下傳來撲通一聲。百裡尋一驚,快步衝了出去。片刻後他回來,臉色一片沉重。
“他……投湖了。”
太女拿著血書的手緊緊握住,葉寧語感覺鼻子一陣發酸。她緩緩閉上眼,兩行清淚落下。
這是齊浩天的選擇,或許從他踏入行宮的那一刻開始,便鋪好了自己的路。
那個霽月風光的少年,若沒有出生在齊家,若沒有被這些朝堂陰謀詭計所裹挾,他或許會和許銘舟一樣,憑著治世之才問鼎狀元。他會帽插宮花騎在高頭大馬上,笑著看遍京都風光。
如今,他選擇將自己沉入湖底,了結一切恩怨。
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夜之間,這間佛堂內外死了四個人。
天際灰蒙,抬頭卻能看到月亮的光暈逐漸擴張,從一輪圓放大到半個天際。
“明天是個好天氣。”梅芷卉抬頭,喃喃自語。
翌日,大燕京都一連傳出了好幾個天大的消息
燕君因病駕崩,享年七十三歲,大燕服國喪二十七日;
叛賊榮安王畏罪自殺,其黨羽南宮樂山妄圖挾天子,當場處死。南宮樂山臨死前,交代出二十年前百裡家謀逆一案,乃南宮家陷害所致。
百裡家被誣陷的證據一條條列出,太女命監察院重審百裡家舊案。半個月後,國喪期還未滿,陳月如就遞交上了一份結案書。
他將二十年前之事重新複盤,來龍去脈一一道來,所有人證物證收集齊全。結案書長達九十頁,手書三萬六千字。
太女將此書拓印萬本,昭告天下。告書上言,重建百裡府,凡百裡家的後輩血脈、家丁奴仆,皆可回歸。百裡家族將重樹百年武將門楣,重建為國護民的百裡軍。
消息傳來,無數人為二十年前喪生的百裡家前輩扼腕,同時為還存活的百裡家後輩歡呼。
國喪期滿,太女即位,改國號為昭興。
這是大燕曆史上第一位女帝,也是六國曆史上的第一位女帝。
昭興元年正月二十八,在第一次大朝會上,大燕女帝對滅梁一戰中的將士論功行賞。凡立功者,皆有賞賜。
女帝當著百官的麵,宣布自己尋回了二十年前失而複得的兩個兒子。白承之和許銘舟第一次以女帝之子的身份,站在世人麵前。
昭興元年三月初三,大虞天子段玉書、南唐天子公孫玉應大燕女帝之邀,前往京都,商議梁國覆滅後的一應善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