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詭異世界都在等著我上天!
柳笙變成了一棵樹。
天色明亮,她可以看到下方小池碧波蕩漾,幾尾錦鯉恣意遊動,荷葉立於上頭,雪白落花浮動。
旁邊一個小亭子,其上掛著一塊“醉白亭”匾額,周邊林石清池相映,廊軒曲徑相錯。
她的身子還很纖細,不過碗口粗。
一切都跟後來的醉白園不同,不知道是多少年前。
“娘,我還想再試一次!”
突然遠處的雕花廳內響起一個男子的怒吼聲,聲音極大,連柳笙這棵假山上的樹都能聽到,聲音中儘是不甘和憤懣。
“兒啊……你是要逼死娘嗎……你爹已經不在了,娘的身體情況你也知道,實在供不起你讀書了啊……你考了三回了……世上並非隻有科舉一條路……”
柳笙斷斷續續地聽到一個衰老細弱的女聲說道。
作為一棵樹來說,她的耳力真的不錯。
“不,我不管!”
隻見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青袍男子捂著臉跑出花廳,一直跑到柳笙身旁才氣泄一般跪倒在地。
他發狠地捶向地麵“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那麼努力了!為什麼我就是考不中!”
錘了幾下,一直讀書沒乾過重活的嬌嫩雙手就被地上的沙礫紮得鮮血直流。
男子看著流血的雙手“苦讀三十載,空有一腹墨水,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啊!”
然後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起來。
不知是因為傷心還是手痛。
作為一棵樹,時間這個概念對於柳笙來說十分模糊。
她好像看到了醉白園裡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又好像不太記得了,隻如幻影一般飛快在眼前掠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到了柳笙的花開時節,滿地白花堆積。
醉白園裡也四處掛滿了白色。
那個男子也一身白衣坐在亭子裡默默流淚。
他看起來比上一回見要蒼老一些,氣息也頹喪了許多。
好像世間隻剩下他孤身一人。
“娘,你不讓我賣掉醉白園,但這園子裡隻剩我一人,空蕩蕩,打掃起來又累人……”
說著說著,兀自痛哭起來。
柳笙抖抖枝頭,梨花像雨一般落下。
又似乎過了些年,醉白園越來越衰敗。
男子正坐在亭子裡專心地做著燈籠。
燈籠骨架是用從柳笙身上取下的細枝打磨彎曲而成,糊上裁剪好的宣紙,然後認真地在上麵畫上花鳥圖案,最後題上字。
下一個燈籠上畫的是仕女圖。
每一個燈籠他都畫得極為認真仔細,題詞也是運儘筆力,仿佛要通過這小小燈籠向世人展示出他所有的才華。
男子臉上的皺紋比上次又多了,衣服上處處是蹩腳的補丁,手指也不像以前那麼嬌嫩,皮膚黝黑粗糙,而且為了紮製骨架,手上有許多道細小的傷口。
最後他還寫了許多紙條,每寫一張都念念有詞。
“謎麵五口之家,旁種一樹,快猜猜看!”
“哈哈哈,猜不到吧?是‘梧’!”
自言自語的他看著甚是興奮。
最後,他滿意地帶著貼上謎題紙條的燈籠出門了。
到了深夜,他渾身是血和腳印地回來了,抱著最後一個骨架都塌了的燈籠,佝僂著身子躺在柳笙身下的地麵上。
他一直在喃喃自語“我的燈籠醜嗎?一點也不醜,一點也不醜……這群小人,有眼無珠……”
他的眼淚順著眼角的皺紋流下。
柳笙什麼也做不了。
男子在地上躺了一天一夜,再度清醒的他孱弱了許多,但眼神裡似乎多了些什麼。
後來柳笙眼睜睜看著男子的燈籠越做越奇異。
剛開始是在燈籠上畫些可怕血腥的人間慘案。
後來還直接用深紅色的紙做,但又不是喜慶的紅燈籠模樣,而是紅色的娃娃、棺材、手……
或者做成扭曲的形狀,比如說烏龜的嘴裡叼著手、沒有眼睛的人偶、背上長著人頭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