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雲的想法,其實很明確。
自己辛辛苦苦帶著人不遠千裡來到這邊,可不是為了隨隨便便抓個李樹斌就回去的。
既然要做,那就把事情做好。
“我們的警力方麵,估計不太夠。”
李德良聽到沈青雲的話,對他說道:“要不要請包山警方協助?”
“先不用。”
沈青雲想了想,對李德良說道:“我們自己人就夠用,隻不過是盯著他們而已,又不是抓捕。”
說著。
他對李德良道:“你聯係張建同誌,請包山市局幫咱們監控這個李樹斌的電話,另外把他的社會關係也都查清楚,明白麼?”
“明白。”
李德良點點頭,他自然懂沈青雲的意思,看樣子他是打算把李樹斌這夥人一網打儘了。
其實想想也很正常,不遠千裡從江北省來到這邊,如果不把他們全都抓起來,實在是有點意猶未儘的感覺。
接下來的時間裡,李德良帶著人,便開始悄悄跟蹤起了李樹斌。
同時。
他們也請包山市警方幫忙,開始查找起李樹斌的社會關係。
還真彆說。
他們很快就有了收獲。
按照警方這邊的消息來看,李樹斌帶著一家人在這裡住了很久,他們的生活圈子也很窄,總共就那麼幾個人。
而通過調查,沈青雲最終把整件事的脈絡給整理了出來。
原來,李樹斌等四人及親屬共十二人逃亡到了包山市,他們在劉宏業女友王健華的幫助下,漂白了身份。
李樹斌更名王學禮,馮紅玉更名馬海燕,周玉良更名王學國,劉宏業更名王華炎,其他人也分彆改了名字。
李樹斌與馮紅玉結了婚,兩個人有一個兒子,是全家的寶貝。
他們住在昆都侖區都市豪庭,是當地最高檔的住宅區之一,對麵就是昆都侖區公安局刑警一中隊,所以小區的治安環境非常好。
李樹斌還在包山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開了兩家台球廳和一家足療館,手下員工和朋友都叫他禮哥。
周玉良在包山跟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結了婚,開了一家康滋醫療床墊店,小店生意一般,沒什麼客流,他每天都仰臥在躺椅上,也不為生意差而著急,日子過得懶洋洋的。
劉宏業也在包山買了房,和王健華同居,他還在包山郊區的煤場倒騰了幾年煤炭,掙下了不少錢。
看著自己手中的資料,沈青雲露出一抹冷笑來。
“沈廳。”
李德良對沈青雲說道:“咱們已經耽擱挺長時間了,要不要動手?”
“動手吧。”
沈青雲聞言點點頭,對李德良說道:“請包山市公安局特警支隊幫忙,務必要保證萬無一失。”
“好的。”
李德良連忙點頭答應下來,轉身便去打電話請求幫助。
很快。
包山市公安局那邊得到了李德良的請求,迅速組織了人手對幾個犯罪嫌疑人進行監控。
沈青雲對此自然是沒什麼意見的,甚至就連具體的抓捕行動,他都放權給了包山市公安局這邊。
用他的話來說,自己跟這幫兄弟是外來戶,對包山市的情況不是很熟悉,萬一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很容易讓犯罪嫌疑人逃脫。
所以,乾脆不摻合抓捕的事情。
對於沈青雲的這個態度,包山市警方自然是非常高興的,人家又不傻,明白沈青雲這是在給大家麵子。
也正因為如此,張建那邊製定完畢抓捕計劃之後,還專門來找沈青雲,詢問他的意見。
“我沒什麼意見。”
沈青雲笑著說道:“這個馮紅玉平時都在家裡,就偶爾跟這幾個人見麵的時候才出門,我看不如這樣,咱們等他們人數較多,聚在一起的時候再動手,怎麼樣?”
“沒問題。”
張建自然是同意的。
頓了頓。
他對沈青雲問道:“要是他們兩三個人一起呢?”
畢竟抓捕時機這種東西,有時候一閃即逝,計劃沒有變化快的道理,張建相信沈青雲很清楚的。
他可是專門找人打聽過,聽說這位沈副廳長不僅僅有背景,自己更是出類拔萃的實戰高手,最開始當警察的時候,就立下了兩次一等功,是公安部赫赫有名的英模。
這樣的人,自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抓!”
沈青雲隻遲疑了不到五秒鐘,隨即點點頭道:“隻要時機足夠,就抓人!”
說到這裡。
沈青雲沉聲道:“抓捕的時候,儘量抓活口,但如果對方反抗的話,為了同誌們的安全,可以開槍!”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很多時候警察抓人都有規定的,不能輕易開槍,甚至還要考慮犯人的安全,儘量抓活口。
要知道,不少警察受傷或者犧牲,就是因為如此。
沈青雲可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受傷或者犧牲,反正李樹斌等人的犯罪證據都已經被掌握了。
“好。”
張建先是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沈青雲是什麼意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警方對李樹斌等人展開了嚴密的跟蹤和監控。
終於。
到了周末的時候,周玉良和劉宏業兩個人,一起開著車來到了李樹斌的店裡。
沈青雲很快得到了這個消息。
“廳長。”
李德良從監控現場給沈青雲打來電話:“張建同誌詢問,要不要動手抓人,那個馮紅玉不知道去哪兒了。”
“抓!”
沈青雲斬釘截鐵的說道。
此時此刻。
他正站在李樹斌家小區的門口,身後跟著胡建國和另外兩個民警。
掛斷了電話,沈青雲對身後的胡建國說道:“老胡,你說這個馮紅玉,她為什麼平時都不參加那幾個人的聚會呢?”
“這個……”
胡建國猶豫了一下,想了想說道:“難道說,她真的是被脅迫的?”
“哈哈哈哈!”
沈青雲聽到這句話,頓時笑了起來。
半晌之後,他的臉色陰沉下來,轉過頭看向胡建國道:“你覺得,她如果是被脅迫的,沒有機會報警麼?”
“還真是。”
聽到這句話,胡建國微微點頭。
他明白沈青雲的意思,通常情況下,犯罪團夥當中的女性,都屬於是被脅迫者。
但在這個案子當中,馮紅玉卻根本不是什麼被脅迫的人,她完全不是什麼受害者,而是一個有著自己獨立思想的犯罪分子,殺人凶手!
“這邊有人監視吧?”
沈青雲對胡建國問道。
“有的。”
胡建國點點頭,他是參與對李樹斌等人監視過程的,甚至還參與製訂了抓捕方案。
“那我們走遠一點。”
沈青雲隨即說道,他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擔心影響抓捕馮紅玉。
很快。
他們離開了這裡。
而就在不久之後,馮紅玉出現在了小區門口,開著車離開了住處,朝著李樹斌的店走去。
然後。
她在半路上遇到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台掛著粵東拍照的車跟馮紅玉的車追了尾。
“不好意思啦,靚女!”
沈青雲說著一口彆扭的廣普,對馮紅玉說道:“實在是沒看到你,你看這個樣子好不好,不要走保險,我給你微信轉五千塊錢。”
“好啊。”
馮紅玉聞言嫣然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沈青雲,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那咱倆加個好友。”
“好的。”
沈青雲也沒客氣,馬上添加了馮紅玉的好友。
轉賬的時候,他隨意的問道:“美女,貴姓啊?”
“我叫馬海燕。”
馮紅玉笑眯眯地說道。
她喜歡帥哥,尤其這種喜歡盯著自己看的年輕帥哥。
“是嘛?”
聽到她的話,沈青雲嗬嗬一笑,看著她道:“我看你好像應該姓馮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口音已經變了。
馮紅玉臉色一變,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可沒等她回過神來,下一秒,她已經被人按倒在地上,腦袋上麵更是頂上了一把手槍。
“馮紅玉,江北省公安廳的,彆動!”
胡建國大聲喊道。
“你們,你們抓錯人了,我叫馬海燕!”
馮紅玉努力掙紮著,還想要狡辯。
“不用,沒錯。”
沈青雲蹲下身子,用槍指著馮紅玉的腦袋,淡淡地說道:“你最好不要掙紮,否則我萬一走火了,死的可是你!”
聽到這句話,馮紅玉的身體頓時變得僵硬起來,動也不敢動了。
“把她帶回去。”
沈青雲站起身,擺擺手對胡建國等人吩咐道。
而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接起了電話,嚴肅的問道:“怎麼了?”
“沈廳,出了點意外。”
李德良對沈青雲報告道:“我們在抓捕的時候,把周宏業給打傷了,人已經送去醫院了。”
“死了麼?”
沈青雲想了想,對李德良問道。
“那倒是沒有,就是手腳都中了槍。”
李德良連忙對沈青雲解釋道:“其他人都已經被抓住了,您放心吧。”
“那就好。”
沈青雲點點頭道:“我這邊也把馮紅玉抓到了,馬上跟包山市公安局這邊的同誌商量,咱們得繼續抓捕其他相關人員。”
“您的意思,包括李樹斌等人的家屬?”
李德良馬上反應過來,對沈青雲問道。
“是的。”
沈青雲冷冷的說道:“這幫人跟著李樹斌等人在這裡隱姓埋名的,你說他們不知道李樹斌等人犯錯誤了?”
“這個不好說。”
李德良聞言點點頭道:“您說得對,咱們是要進一步審問他們才行。”
他也明白沈青雲的意思,這個案子的牽扯實在是太多了,確實需要慎重一點。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在包山市警方的協助下,這些人全都被就地逮捕、
當然。
沈青雲考慮再三之後,決定請包山市公安局的同誌幫忙,把李樹斌等人分彆押送回江北省。
而剩下的人,則就地審問。
畢竟人數有點多,老弱病殘都有,實在是不方便。
而通過審問,沈青雲也終於知道了這些年李樹斌等人在這邊是怎麼生活的。
按照他們的交待,李樹斌等人在包山買房開店,結婚生子,過上了富裕的生活,但其實他們心裡很惶恐,害怕被警察抓到,也害怕被自己人出賣,更害怕富貴和性命有一天會戛然而止。
為防止有人暴露出原始身份,李樹斌定下一條規矩:任何人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再回濱州,更不能跟濱州的任何人有任何聯係。
同時,其他成員的人際關係都需要經過他的審核,不能擅自交友。
劉宏業曾經交了一個性格暴躁的女友,李樹斌考察後命令他與女友分手,劉宏業不敢不從,後來才找到新的女友王健華。
李樹斌等人外出時總是小心翼翼,不敢留下指紋,不敢使用信用卡,不坐飛機,不住酒店,他們十年來謹小慎微就是希望能延續他們的生命和財富。
巴爾紮克說,每一筆巨額財富的背後都隱藏著罪惡,誰能想到,在包山的豪宅裡住著幾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
國人心裡都有一個共同的觀念與情結:他鄉不似故鄉親。
包山雖好,卻不及東北的老炕頭和鐵鍋燉,李樹斌帶著大家夥兒背井離鄉多年,思鄉之情不免愈發強烈,特彆是李樹斌母親和馮紅玉父親,老一輩人更加眷戀故土。
所以,李樹斌每年春節都把所有人聚到家裡吃一頓飯,一是排遣大家的思鄉情,二是刻意營造出一種親情。
但每次聚會時,周玉良和劉宏業都不敢喝李樹斌準備的酒水,因為他們怕酒裡有毒。
然而,他們又不敢跟李樹斌散夥,因為他們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相互害怕卻又相互依賴。
那幾個手裡沾上人命的自然不敢回老家,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李樹斌沒有把改名換姓的真正原因告訴親人們,他也不敢,隻是說:在南方做生意遇到點事,搶了彆人的生意怕被報複。
但這個理由,其實瞞不過家裡這些人,隻不過大家都很聰明的裝糊塗而已。
當然。
也有蠢貨,李樹凱根本不會想到追捕哥哥的竟然是警察,所以他並不怎麼遵守哥哥定下的規矩。
幾年前,李樹凱思鄉情切,借口離開包山一段日子,偷偷跑回濱州住院治病。
當時有一個親戚去醫院看望他,正巧看到了他的病曆卡,得知他已改名為王學凱。
李樹斌日防夜防妻子和同夥,卻沒有管住自己的親弟弟,這就是防不勝防。
而等李樹凱回到包山後,即遭到哥哥的大罵:“你為什麼非要回去?我告訴你,就是死在外邊也不能回老家!”
但事已至此,李樹斌也沒辦法,隻好聽天由命,求神保佑。
於是,他帶著馮紅玉、劉宏業、周玉良跑到晉省五台山禮拜了一個月,祈求佛祖庇佑。
然而,他們隻是在自欺欺人,佛祖是保不了他們的,更何況他們還是罪人。
……………………
沈青雲原本以為,抓住了這幾個人就算結束了。
可是他沒想到,等他審問完李樹凱等人回到濱州的時候,還有一個驚喜等著他。
“沈廳。”
回到省公安廳的第一天,沈青雲剛剛在辦公室裡坐下,李德良就匆匆趕了過來。
“怎麼了,老李。”
沈青雲不解的問道:“我剛要找你,這是李樹斌等人的親屬交待的情況,回頭你看看有沒有涉及到包庇罪的,派人去把他們押回來。”
“好的。”
李德良點點頭,隨後對沈青雲彙報道:“沈廳,李樹斌交代了。”
“這麼快?”
沈青雲有點詫異。
從李樹斌他們被押回來,一直到自己回來,總共也就差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而已。
結果這家夥竟然那麼快就交代了,不像他的風格啊!
“他說了,自己這輩子活的夠了,所以也沒什麼可瞞著的了。”
李德良無奈的說道:“據李樹斌交代,他從九八年就開始在粵東、魯東、江浙等地夥同他人實施搶劫,並屢次逃過警方的追捕,後來組建了固定的三男一女搶劫團夥。”
“按照他的說法,他們綁架搶劫並且殺害了超過十個人,專門挑選那些社會邊緣人口進行敲詐搶劫。”
李德良的話,讓沈青雲的臉色愈發嚴肅不已。
他還真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不過仔細想想倒是也明白為什麼他們能夠屢屢得手。
要知道,坐台小姐是流動人口,在案發地沒有留下身份信息,要核實和確認被害人的身份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很多地方的警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些家夥,簡直是惡魔。”
許久之後,沈青雲自言自語道。
“是啊。”
李德良苦笑著說道:“我們審問他的時候,也被震驚了,李樹斌那家夥簡直是毫無人性,他曾想過殺害自己的妻子馮紅玉,在被捕前還在糾結,因為當時馮紅玉在外麵有了情人,最後他沒有下手,一是怕馮紅玉狗急跳牆,二是不想幼小的兒子失去媽媽。”
“我審問他的時候,雖然他交待的很痛快,但我感覺我卻仍然不怎麼了解他,完全猜不透他的心理。”
“這樣的人挺少見。他隻有在提起兒子時才會流露出人性,至於他的母親、弟弟、妻子,從來沒提過。”
聽著李德良的話,沈青雲久久不語。
他是真的沒想到,這個李樹斌如此難纏。
想了想,沈青雲說道:“你安排一下,明天我過去看看他。”
“好的。”
李德良連忙點頭。
沈青雲隨後又說道:“另外,按照他交待的情況,通知那些案發地的兄弟單位,讓他們來提審這幫人。”
“是。”
李德良連忙答應下來。
他明白沈青雲的意思,這是為了能夠讓李樹斌等人的案子坐實,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嚴懲。
像李樹斌等人犯下的這些案子,如果沒有當地公安機關的核實確認,哪怕是江北省這邊,也沒辦法起訴他們。
畢竟現在辦案都講究一個證據確鑿。
“還有個事情。”
李德良小心翼翼的看著沈青雲說道:“好像長林市公安局那邊,已經來人了,好像是跟他們省廳的人一起來的,徐常務那邊的意思,是這個案子,看看能不能跟長林市公安局一起審理。”
“胡扯!”
沈青雲眉頭皺了皺,臉色一沉:“他怎麼想的?”
這案子是江北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獨立偵破的,期間也就隻有包山市公安局協助辦案了,長林市公安局那邊,明明什麼都沒做,現在卻跑來摘桃子,偏偏徐少安竟然還想著要答應他們,簡直是不可理喻!
沈青雲沒好氣的說道:“如果有人跟你說這個事情,讓他來找我。”
“是。”
李德良隱晦的提醒了沈青雲一句,便沒有再說什麼,老老實實的離開了沈青雲的辦公室。
……………………
沈青雲目送著李德良離開,坐在那裡沉默不語起來。
其實徐少安的這種做法,在官場當中是很常見的。
倒不是說他貪汙受賄,其實說白了,無非就是人情往來,分潤一些功勞出去而已。
最起碼。
讓長林市公安局那邊的麵子上好看一點。
但在沈青雲看來,自己如果答應了這件事,對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的這些乾警們,是不公平的。
想到這裡。
沈青雲站起身,邁步朝著廳長辦公室走去。
“青雲同誌回來了。”
田富國作為省公安廳的一把手,看到沈青雲敲門進來,露出一抹笑容道:“怎麼樣,在包山市那邊還算順利吧?”
“很順利。”
沈青雲笑著點點頭說道:“這次去,多虧了包山市公安局的同誌們協助,市公安局局長兼副市長東方宏遠同誌親自指示市局同誌們全力配合我們。在抓捕的時候,甚至還動用了特警支隊,力度相當的大!”
“不錯啊。”
田富國點點頭:“回頭給公安部那邊的報告,我會把這個事情寫進去的。”
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