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點頭道,“很好,確是大家之作,我若不是公務繁忙,就和你一起遣詞造句,定能寫出一部名著來。”
說到公務,柳如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有什麼公務可言,還在幫著阮胡子那廝迫害複社的人嗎?”
柳如是這話說得很重了,錢謙益聽了果然變得局促起來,“哪有的事!”
柳如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哼,你在家賦閒了這麼多年,現在肯定想有一番大作為,但我還是勸你一句,做事不要操之過急,免得給人落下把柄!”
錢謙益歎息了一聲,“這些老夫自然知道,若不是為身後名考慮,我豈會如此被動?欸……愛名和貪錢好色是一樣的,都會讓人欲罷不能啊!”
整個崇禎朝十七年他都賦閒在家,好不容易熬到了皇帝駕崩,然而在議立新君的時候他又押錯了寶,為了複起不得加入馬士英的陣營,為此他還納了一個投名狀——上疏請求起複阮大铖。
其實這事三年前他就差點兒做了,當時周延儒複起為相,他本也有機會一起複起的,但周延儒臨時開了一個條件——要他寫信給複社首領,讓他們不再為難阮大铖了。周延儒當時已經跟他表態了,隻要複社不再針對阮胡子,他就有把握把兩人的事一起解決了,但他珍惜自己的名聲,最後時刻放棄了這個機會。
他寧願繼續做鄉紳也絕不與閹黨同流合汙的品德雖然絕了師徒,卻徹底俘獲了柳如是的芳心,哪怕夫妻生活不甚和睦她也沒有半句怨言。然而三年之後,當麵對同樣的情況,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馬士英的條件。
當時,柳如是的心裡很不爽,但架不住老白頭苦口婆心的ua——他年事已高,時日無多了,再不搏一搏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柳如是看到他已經花白的頭發和額頭上可以藏住虱子的皺紋最終還是選擇了理解和包容,他已經六十三歲了,再不搏一搏這輩子或許就真的沒有機會了,畢竟人這一輩子又有幾個十七年呢?
不過她雖然選擇包容,但還是給他劃了一條底線,就是可以同流但絕不能合汙,尤其不能害人。錢謙益也是這麼做的,複出兩個多月以來,他違心地上表推薦阮大铖複出,阮大铖迫害複社士子的時候,作為東林黨領袖的他選擇了視而不見,為馬士英搖旗呐喊的事也沒少做,但他確實沒有主動害過人,即便被人彈劾了也都保持沉默,從來沒想過要報複回去。
見她語氣突然冷了下來,錢謙益忙辯解道,“你說哪裡話,我雖然迫不得已上了他們的船,但要我去加害複社同仁,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柳如是聽了他的承諾,也慢慢放下了,想到還在獄中的複社同仁,心裡又糾結起來,“雷演祚、周鑣、黃太衝、杜濬等人都還在獄中,你還是要想個法子救救他們才是。”
“現在還不是時候啊!”錢謙益搖頭道,“我尚未取得馬阮的徹底信任,貿然開口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惹得他們生厭,以後就更沒有機會了。”
柳如是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歎了口氣道,“這個阮胡子身居高位,卻不思救亡圖存,偏偏要去炒幾十年前的冷飯,他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啊?他這麼一鬨,不知多少人天各一方、妻離子散,看著香君獨守空房的樣子我就心疼。”
說到李香君的事,錢謙益就來了精神,“我前日遇到了楊雪齋,還專門和他提過這事。我現在雖然不方便開口說和,但他卻是沒問題的,但他也沒有一個明確態度,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柳如是遲疑道,“楊雪齋和侯朝宗乃是莫逆之交,他都不肯出手,難道阮胡子已經兩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嗎?”
正說話間,家仆鄭四保前來稟報說少爺和鄭公子他們已經回來了,柳如是想起給李曉君的承諾,忙問道,“他們幾時去媚香樓?”
鄭四保結巴道,“這個……小的還沒聽說,不過看他們的樣子,隻在這幾日了。”
鄭四保下去之後,柳如是就把白天的事說了,最後叮囑道,“你再見一次那個張采吧,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對出下聯,如何?”
錢謙益哈哈大笑,“額,好,好,就衝她這點心和小說,我也得助她一臂之力!”
柳如是剜了他一眼,“就沒有其他的了?”
“哦,還有,還有!”錢謙益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夫人這幾日可有感覺?”
柳如是橫眉冷眼道,“才一天,哪有那麼靈驗。香君說了,這幾日都是最佳的受孕期,老爺晚上還得繼續耕耘啊!”
錢謙益忙討饒道,“啊,夫人,你就饒了老夫吧。”
“哼,瞧你那德行!”柳如是哼了一聲,“你什麼時候說動阮胡子不再為難香君了,我就放過你!”
錢謙益左右為難,隻得向上天祈禱,“老天爺啊,你就讓這婆娘懷上吧,求求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