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僵救暮!
青山連綿,綠草如茵,夏末秋初的和風徐徐吹拂,帶起片片略微發黃卻遠沒到飄落時刻的樹葉嘩嘩作響,林間裡光斑點點,宛若晨星初升,行走在其間,踩在略有些濕滑的青苔之上,頗有種身在異界的奇異錯覺,感受著森林中宛若滌蕩靈魂的清新空氣,任何一個來自城市的旅人,都會有種重獲新生的美好。
隻是,此時此刻,森林裡太過寂靜,原本的蟲響鳥鳴一概消失,甚至連活物的氣息也感覺不到,隨之而來的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連陽光都無法壓製的陰寒氛圍,再搭配上林間樹叢裡時隱時現的踉蹌身影,愈發讓人生出古怪感受。
身影自然是怪異的,除了肚腩異樣隆起如同懷孕,其他部位明顯比常人消瘦,這就導致了身影的重心並不穩定,在林間行走加上青苔濕滑,會讓它時不時摔倒,好在它已經沒有了痛覺,摔倒後總會爬起來,隨便找個方向前進,一如布朗運動的微小粒子。
終於,在某次任何智慧生物都可以避免的摔倒之後,身影的肚子被樹枝劃開了巨大的裂口,強烈的惡臭氣息就此四散,早已破裂的胃袋等臟器隨著那些腐爛的無名肉塊掉落在草甸上,任由身影踩踏後變成徹底的爛泥,塗抹在本來美若油畫的林間。
湊近觀察的話,你會發現,這個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體重瞬間減輕四分之一的身影,早已經不是活物,它的上下嘴唇消失不見,兩排殘缺不全的牙齒暴露在外,兩隻眼睛也已經從早期的血紅瘮人變成了如今的蒼白如石,失去了應有的功能,不過耳膜與鼻腔這樣藏於腦內的器官明顯比眼睛保存的要長久,因此這個被人類稱為喪屍的活死物,還有著足夠的嗅覺與聽力,可以對外界的刺激作出足夠的反應,去追尋它所渴望的活物,希望能填滿早已經四分五裂的胃腸。
在多次嘗試之後,這個可憐的喪屍終於擺脫了自身那些麻煩臟器的糾纏,再次成功地站了起來,拖著一根長長的腸子行走在林間,隨著這根腸子卡在石縫中被拉斷並且帶出它的最後一塊脾臟,它的肚子算是徹底清空了,輕裝上陣讓這個家夥的行走速度快了幾分,加上它撞對了方向,終於成為少數走出山林,麵對曠野的喪屍之一。
隨後,風,帶來了血腥的味道。
如同在黑暗中出現的一道光明。
喪屍追隨著血腥的味道,奮進著,跌倒著,攀爬著,掙紮著,終於,它感覺著味道近了,馬上就要觸摸到了,隨後,血腥味消失了。
失去功能的大腦中沒有憤怒與不甘,隻剩迷茫。
喪屍的身體,被某種冰冷而堅硬的東西徹底固定,任憑它嘶吼掙紮甚至扭斷四肢,仍然無法掙脫,血腥味的消失,也讓它的躁動漸漸平息,完全停滯的大腦隻能期待下一次誘惑的出現,無法再作出更多的期盼,或者說,它連期盼兩個字的含義,都無法理解。
屠鴻業看著今天上午第三號喪屍受體被運進實驗室,完全放空的腹腔映入眼簾,那雙異色瞳裡沒有絲毫波動,麵無表情地套好頭套,身邊的助手幫忙拉上拉鎖,扣好防護層,開始長達十分鐘的全身滅活工作,隨後,包括屠鴻業在內的四個人,穿過層層防護,來到專門存放喪屍的實驗室中。
實驗室位於地下一層,環境非常簡陋,明顯有彆於那個位於京畿的秘密基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在疫區抓捕大量用於實驗的喪屍再運輸幾百公裡,回到首都附近進行疫苗實驗並針對喪屍開發生化類武器,那樣危險性實在太高,所以上級隻能退而求其次,重啟了某個臨近疫區,關押軍人罪犯的軍事監獄作為前沿實驗基地。
屠鴻業,作為有著黑背景的最高端轉基因與病毒方麵的人才,當仁不讓地接下了這個危險性最高的工作,成為疫區左近的新基地負責人,而且沒有之一。
“這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哦。”京畿基地的熊大主任勉力屠鴻業的時候,特意強調道。
哦,哦nb啊!
軍事監獄位於沈陽西北偏北的地方,隨著軍方在東北三省采取重點防禦的軍事策略,僅僅保留高速公路、鐵路聯通相對容易的防守區域,實際上,這裡已經屬於疫區!經常會有零星喪屍出現!
麵對這些老官僚,屠鴻業心知還是看輕了對方,隻能咽下這顆苦果,安撫好如希後抓緊時間走馬上任,好在,擁有一個完全自己說了算的研究基地,哪怕位置不佳,對於屠鴻業實現心中想法來講,也算是一大進步,而且,國家力量可不是開玩笑的,短短一天時間監獄內外包括方圓兩公裡內的曠野全都清理一空,彆說喪屍,連隻耗子都見不到。
行走在原本用於犯人室內活動,牆壁上塗寫著暗紅色標語,鋪設了橡膠地板的實驗室中,四個人穿著全套防護服,也無法徹底隔離喪屍發出的噪音與體臭味,在實驗室一側固定著十幾個試驗台,上麵捆紮著清洗完畢等待實驗的喪屍,實驗室的另一側則擺放著數十個鐵籠,鐵籠內起碼關押著上百喪屍,這些喪屍大多數已經失去視覺,無法從各類呻吟聲中分辨有穿了防護服的活人靠近,少數保持著視力的喪屍則不同,紛紛湊到鐵籠邊,大聲嘶吼著,努力伸出手,希望可以抓撓到那些看起來乾淨雪白的活物。可以說,普通人見到這樣的場麵,大多數能活活嚇出病來。
屠鴻業的表現自然沒那麼不堪,他帶著幾名助手來到第一個試驗台旁邊,照例觀察捆在台子上的喪屍,喪屍渾身,高聳的山巒與豐潤的丘陵之間,是令所有雄性瘋狂的纖細曲麵,麵容雖然扭曲,卻猙獰的有限,徒勞嘶吼間,嘴也無法長大,再加上尖銳的下巴與千篇一律的大眼角吊眉梢,整張臉如同帶了個僵硬的麵具,不用說,這個喪屍生前肯定去過韓國,沒準還是小有名氣的某位網絡女主播。
現在?它隻不過是團會扭動會出聲會散發臭氣的死肉罷了,經過徹底清洗的蒼白身軀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傷口,多數都是摩擦剮蹭造成的,最深的一道位於左腿,筋肉翻卷深可見骨,傷口四周沒有任何痊愈的跡象反倒成了蒼蠅幼蟲的家園,幾條活蛆正快活地在傷口內爬來爬去。
“下次再有這種清洗不徹底的情況,負責人需要把殘留物吃下去。”
屠鴻業語氣平靜,聽起來像是抱怨,他身邊的助手卻知道這位大爺可不是開玩笑,從來說一不二,等下還是趕緊提醒清理傷口的同仁,彆再犯錯。
屠鴻業當然不會在意助手的那點小心思,他的注意力都在麵前這個整容喪屍身上,抽出準備好的手術刀,小心切入喪屍的枕骨位置,撥開灰白色的表層皮肉確定喪屍小腦的位置與鮮活程度,按照實驗要求注入五毫升實驗藥劑,整個流程算是完成了。
作為前沿基地的負責人,屠鴻業做完示範,其餘的工作自然由助手完成,其實他可以連示範都不做,純粹動動嘴皮子便可,不過,身先士卒這四個字在前沿基地開始運轉的第一天便被屠鴻業親手寫在了基地的圍牆上,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官僚而是真正的實乾家,屠鴻業特意跟隨清理部隊深入到監獄的每個角落,期間還親手解決了不下十個喪屍,渾身上下都被喪屍的汙血浸染,清洗的時候,才發現防護服差點便報廢了,可見當時的危險程度。
也正是屠鴻業這樣的舉動,迅速將基地內的士氣提升到最高點,誠然,之後還有三名戰士因為各種原因犧牲,這個用於實驗藥劑與生化武器的前沿基地,還能在短短一個星期內以最高的效率迅速運轉起來,並且不出紕漏,已經相當難得。
注射工作並不難,三名助手可以很好的完成,屠鴻業並沒有浪費時間,而是提前進行滅活工程,離開了實驗區。
刷卡、輸入密碼、檢測眼瞳,完成複雜繁瑣的安全檢測後,走進肅靜潔白的控製中心,屠鴻業擺了擺手讓中心內的人員繼續工作,掃了眼控製中心角落裡的散亂堆放的行軍鋪蓋,心中暗自歎氣,繞到控製台後方,探手將裡麵還在忙碌的嬌小身影抓了出來。
她看起來身高能有一米五,完全的帶魚身材,好像沒發育的初中生,身為女性卻剃著光頭,帶著副寬邊黑框眼鏡,確切說是鏡框沒有鏡片,一雙大眼睛就在鏡框後麵眨啊眨的,不說年齡,誰都看不出這個小女人已經是三十開外了,工作被打斷,這人也不生氣,對著屠鴻業嘿嘿傻笑。
“麥乳精!你昨晚上睡了幾個小時?”屠鴻業看著對方的表情,連生氣的念頭都沒有,即便他擺出氣急敗壞的表情,這個女人也察覺不到。
麥乳精偏頭想了想,對屠鴻業伸出了四個手指。
“四個小時?”屠鴻業都沒猶豫,隨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瓶藥,擰開後倒出一粒遞給麥乳精,麥乳精撓撓頭,見屠鴻業沒有把手收回去的舉動,隻能認命般張開嘴吞下藥丸,自己走到鋪蓋前,鑽進去蜷成一團,沒一會,呼嚕聲從臟破的鋪蓋裡傳來。
看著麥乳精的舉動,屠鴻業想不歎氣都不成了,他掃了眼控製中心,乾脆道“3794號,麻煩你個事情,幫我把麥乳精帶到她的寢室清洗乾淨,讓她好好睡一覺。”
“好的,屠教授。”3794號話務員二話不說,在糾察的幫助下將麥乳精扶出控製中心。
擁有麥乳精這個奇怪名字的女人,是個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她與多數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一樣,無法理解人類的表情,除了非常親近的人之外,沉默寡言難以溝通。與那些患者不同的是,她是個智商超過一百四十的天才,尤其擅長機械電子,對計算機程控也有涉獵,是屠鴻業在精神病院挖掘出的幫手,這次來前沿基地,他的要求不多,其中一條便是將麥乳精調到基地裡作為他的助手。麥乳精不負所托,前沿基地隻要與機械有關的物品,更新檢查維修,全都一手包辦,省了屠鴻業許多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