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十幾分鐘,終於輪到克雷沙曼的貨車接受檢查,老家夥反而不著急了,慢悠悠地下車,慢悠悠地晃到貨車尾箱,將車門打開,夕陽照射下,大量白色的冷氣從車後廂裡彌散開來,衛兵站在克雷沙曼的身邊,歪著頭端詳著摞滿三分之二車廂,還在散發白色霧氣的塑料箱,皺起眉頭道:“今天漁獲這麼多?為什麼改成冷凍車了?怎麼不留條縫隙,這怎麼查?”
克雷沙曼沒接話,指了指塞在車廂側麵與塑料箱之間的裝貨踏板,做了個請隨意的手勢。
衛兵明白克雷沙曼的意思,這是讓他們自己搬出點空間,好進車廂檢查,抬手拍了拍塑料箱,頓時氣樂了,無奈道:“都凍到一起了,怎麼搬得動?”
“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以往都是下午送到,今天耽擱的時間太長了,你們想辦法吧。”克雷沙曼聳肩攤手道。
“為什麼換成冷藏車?”衛兵伸手拽了拽紋絲不動的塑料箱,又問了一遍之前的問題,倒不是他發覺有什麼疑點,純粹是意大利人囉嗦天性使然,總會找出各種問題來問。
“天氣越來越熱,普通貨車運過來難免不新鮮,難道你想讓教士們吃壞肚子麼?而且沿途散出的魚腥味總會招惹些變異的貓貓狗狗,真咬壞了輪胎,我這條老命……”
“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衛兵順手關上車廂門,探出身對崗樓裡值班的同伴舉起大拇指,示意沒問題,這才繼續道:“忙完這個夏天,你也歇歇吧,老家夥,錢是賺不完的!”
“你知道的,我身邊沒什麼親人了,再讓自己退休,我能做什麼去?老克雷沙曼還不想天天看著海水發呆,光想著過去。”克雷沙曼說道這裡,眼角的皺紋都流露出幾絲孤寂,衛兵很理解地拍了拍老家夥的肩膀,勸道:“上帝安排給我們的命運,總要去接受他,我的小妮可何嘗不是……唉,不提了,行了行了,等你送完漁獲,天也黑了,咱倆找地方喝兩杯?我請客。”
“好!回頭我來找你。”克雷沙曼一邊跟衛兵寒暄,一邊登上貨車,發動汽車慢慢通過有著數百年曆史的拱門,開進了梵蒂岡的外圍。
相比和平時期,麵積狹小隻有不到半平方公裡,涵蓋了幾處宮殿廣場由城牆圍繞的梵蒂岡舊區域,如今在疫情過後建立羅馬共和國的梵蒂岡自然不同往日,得益於千百年來的城市建設與保護,隻需要依靠羅馬古老的城牆與高聳的塔樓建築,在幾個要點處建立簡易護牆,梵蒂岡的麵積就足足增加七八倍。以聖彼得廣場、大殿為中心,東起台伯河,西到羅馬城區高速,北達原來的羅馬市法院,南抵賈尼科洛山,全都納入了新梵蒂岡的範圍。
有了足夠堅固的防禦,流動的水源再加上城區內的喪屍早已經清理一空,梵蒂岡的人口很快突破了三萬人,正向著五萬人的數量大步邁進,估計過不了多久,梵蒂岡的城區還要進一步擴大,應該算意大利半島恢複最快的城市了,條條大道通羅馬可不僅僅是一句典故,而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生在羅馬長在羅馬的克雷沙曼自然熟悉羅馬的大街小巷,連帶著對於梵蒂岡周圍的街道也不陌生,七拐八繞之後,他並沒有按照預定的計劃將裝滿漁獲海鮮的貨車開進供教士們進餐的食堂後廚,而是將車子停在了緊貼著梵蒂岡老城區,隻有一道之隔的羅馬貴族學校門口,這裡因為肅清喪屍的時候使用了炸藥,建築結構受損,倒不至於馬上房倒屋塌,但是頂棚損壞嚴重,再經過冬雪春雨的摧殘,基本上灌了半地下室的水又長了滿牆的青苔,怎麼都不適合住人,要不是貴族學校本身的曆史也可以追溯到千八百年前,尤其是裡麵著實誕生過幾名大科學家,哪怕是光明會那幫信奉科學至上的理想主義者也不舍得拆掉,恐怕今年夏天這棟青條石為基紅磚紅頂的學校已經被徹底清理,等待重建了。
現在,克雷沙曼大模大樣地將貨車倒進已經敞開的學校正門,車頭向外,先跑到車尾掏出工具箱,當著街上偶爾經過的行人與巡邏兵開始檢查貨車,一邊檢查一邊嘴裡還嘀嘀咕咕,完全是一副市井小民遇到小麻煩的模樣。
大概過了五分鐘,克雷沙曼費勁拉下車頭,收起工具跳上貨車,沒事兒人一樣重新發動貨車,繼續向教士食堂開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原本被壓低的汽車板簧稍稍抬起了幾公分,就連貨車啟動加速都快了少許。
同樣沒人注意到,有五個身影出現在貴族學校斑駁倒塌的廢墟裡,領頭的人正是剛剛火燒光明會備用信息庫,已經成為生物裝甲兵首領,誠心聆聽神諭的亞伯拉罕?馬斯洛,此刻他仍舊是那副生人勿進的氣勢,微微揮手,無需發出思緒命令,其餘四人迅速找好位置,或坐或靠,用冰冷不帶任何人情味的眼睛透過殘破圍牆縫隙向外打量,時刻注意著街上的動靜,馬斯洛自己則爬到學校的二樓,開始觀察梵蒂岡老城區的動靜。
純白色散發著無儘威嚴的梵蒂岡大殿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變成了金紅色,那種由時光沉澱下來的滄桑感著實使人迷醉,不過,梵蒂岡大殿卻不是馬斯洛此行的目的,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大殿不遠處的宗座宮上。
相比壯麗輝煌燦爛磅礴,可以疊加各種讚美形容詞都不為過,由米開朗基羅設計,充滿文藝複興風格的梵蒂岡大殿,宗座宮就顯得有些平淡無奇了,但是,在所有信徒的心目中,宗座宮相比梵蒂岡大殿要更加重要些,因為那裡是十三世紀以來多數教皇的住所,雖說和平時期最後一任教皇並沒有住在宗座宮而是另選他處,不過在疫情爆發之後,重歸梵蒂岡的新任教皇還是決定回歸傳統,重新啟用宗座宮。
也就是說,如果區區幾十人的生物裝甲兵不想跟擁有上千萬疫情幸存人口的光明會進行正麵對抗,而是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正在變成龐然大物的敵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遵照神諭,對宗座宮進行一次突襲,來一次擒賊先擒王,而且要儘快實施。
原因很簡單,隨著疫情穩定喪屍在烈日下數量驟減,無論上層人員還是底層平民的出行風險都在大為降低,在這種時候,為了穩定人心也好,恢複秩序也罷,光明會的高層按常理即將開始巡視整個歐洲,並且會跟任何正常國家一樣,隨著高層的輪換出行,逐漸構築起完整的官僚運作體係,即便首腦外出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履行職責,副職與接任者也會讓這個體係很好的運轉下去。
所以說,突襲一個國家統治中心,哪怕是剛剛建國不久的統治中心,固然要冒很大的風險,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錯過這個時間段,想要憑借幾十個生物裝甲兵將光明會高層一鍋端?那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算算時間,你父親應該離開梵蒂岡了。’馬斯洛終於不再沉默,他挺直身軀,身體由內向外發出了輕微的哢吧聲,稍微活動了幾下手腳,小克雷沙曼的思緒確認道:‘沒錯,他的貨車已經離開了梵蒂岡外圍,按照既定路線前往安全區。’
‘好,諸位,開始吧。’
借著明亮月光斜照下的建築物陰影掩護,馬斯洛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側身閃到門外,看準距離貴族學校最近的崗樓,微微下蹲蓄力,一個健步便衝過了狹窄的街道,鑽進崗樓下的死角,緊接著他背對圍牆,麵向緊隨而來的瑪格麗特。在成為新聞網記者之前,這位身材嬌小的女性還是啦啦隊的骨乾成員,身體靈活性遠超一般人,化蛹後運動能力更是成倍增加,因此,瑪格麗特前衝到馬斯洛麵前身形如同一隻靈貓,輕鬆躍起,右腳正好踩在馬斯洛疊好的手掌上,兩人同時用力,外罩甲殼身高也不過一米七的瑪格麗特瞬間化為一道黑影直衝而上!
崗樓上站崗的哨兵發誓自己剛剛聽到輕微的呼嘯聲,這種聲音與夏日裡掛過羅馬上空的夜風聲完全迥異,他有些疑惑,端著步槍走到崗樓邊四下張望,卻看不到什麼可疑的身影,他正想順手擰開槍口下掛著的手電,鐵箍一樣的胳膊忽然從哨兵背後勒住了哨兵的脖子!一柄冰涼的匕首同時橫在了哨兵的下顎處,哨兵的耳邊響起一個十分嘶啞卻帶著幾絲陰柔的意大利語單詞:“口令。”
感受著刀刃在皮膚上劃過帶來的死亡觸感,哨兵連唾沫都不敢咽,連忙放下步槍,低聲道:“聖子。”
就在瑪格麗特逼問哨兵的同時,馬斯洛帶著另外三名裝甲兵同時翻上了崗樓,他們都帶著與瑪格麗特同樣的鬥篷,除了高速運動之外,儘量用鬥篷將全身裹緊,以便利用這種改良自保溫毯的鬥篷屏蔽身體發出的紅外輻射與人體磁場,減少被步兵雷達發現的幾率。
在裝甲兵的蠻力麵前,隻是個普通平民接受了少許軍事訓練的哨兵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要不是馬斯洛擔心崗樓上沒有接近人體的紅外源會引起安保人員的警覺,這個被五花大綁的哨兵根本沒機會繼續留在崗樓裡苟活,早被馬斯洛幾個裝甲兵當晚飯吃掉了。
留下瑪格麗特監視四周情況,四名生物裝甲兵順利翻下崗樓,帶著裝備進入梵蒂岡的中心區,看著近在咫尺的聖彼得大殿與宗座宮,馬斯洛心知,這將是他們推翻光明會統治,讓神恩重現大地的最好機會,越是到這個時候,也不能心急毛躁。四人將披風中段用繩子紮在腰間,遮掩住身上的甲殼,再把披風自帶的帽兜翻起來罩住頭臉,遠遠看去像是穿了神甫袍的神職人員,在馬斯洛的帶領下沿著古老的梵蒂岡圍牆前行,走走停停間隻做了一件事。
撬開下水井蓋。
畢竟,羅馬城的曆史太過悠久了,追溯到公元前N年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除了地麵上那些隨便拿起塊磚頭都能講述出各種曆史典故的建築,羅馬城區的下水道係統也是相當古老,最初建成年代距今超過兩千五百年,其中最寬敞的部分足以讓人乘坐一葉扁舟輕鬆遊覽,時至今日,羅馬城區的下水道錯綜複雜到用各種探測儀器都無法儘述的地步,自然成了盜匪肆意利用的作案工具與逃生通道,所以,無論是疫情過後的光明會還是和平時期的羅馬市政府,都用了單向井蓋與加裝柵欄這兩種相對簡單的辦法杜絕人員隨意在下水道進出。
生物裝甲兵們再如何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鑽進下水道一點點清除裡麵的防護柵欄,以便向宗座宮滲透,好在,他們也無需選擇如此笨的辦法,鐵柵欄能夠阻擋常人通行,卻沒辦法阻擋那些體型較小,破壞力卻沒減弱多少的變異生物,裝甲兵們所要做的事情隻是將地麵上的單向下水井蓋打開而已。
剩下的事情,交給變異生物去做就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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