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能想象得到,明日覲見父皇,要麵對的父皇那張陰沉得能滴水的臉。他在惴惴不安中朦朧睡去。
夜裡也不知什麼時辰,李永隻覺腹中陣陣絞痛,他痛的滿床打滾。
“父皇,救救孩兒。母妃,救救孩兒。”
李永一疊聲地痛呼,豆大的汗珠頻頻地冒出來。
宮女內侍聽到太子慘叫,紛紛地湧到門口,大半夜太子一疊聲地慘叫,叫得宮女內侍頭皮發麻。
李永臉色由慘白變得青紫,有鮮血從口鼻冒出來。
陳克良腿腳打顫,也顧不上安撫太子,太子情況太凶險。手腳並用踉踉蹌蹌跑去中和殿報信。
“進去服侍太子。”陳克良牙齒打顫,吩咐說。
一幫宮娥內侍湧進來,有的驚駭得癱坐在地,有膽子大些相互攙扶來到床前。
黑紅的血液從太子的七竅汩汩流出,臉色已變得青紫。雙眼圓睜,眼珠突出似乎要鼓出來。
口裡哢嚓哢嚓地倒氣,就算扁鵲在世,太子已是回天乏力。
太醫匆匆趕來,手一搭上脈搏已經摸不到脈息。
陳克良跑到中和殿報信,連嚇帶急,話都不會說。隻是哭,紅頭漲臉渾身發抖。
“太子,太子···”
馬元亮還未及通報,文宗已經披衣起床。文宗這兩年睡眠淺,陳克良的失態,讓文宗心急如焚。
文宗隻穿中衣坐上軟轎子,奔少陽院而來。
文宗焦急之外,還在生氣。在文宗心裡,李永一貫都是頑童。這筆賬他記上,等太子病好秋後一塊算賬。
一路想著到了李永寢帳,文宗踏進殿門,眼前的一幕讓文宗險些站立不穩。
李永渾身青紫,七竅流血,直挺挺躺在床上。
“永兒···”
一聲永兒出口,文宗淚如雨下。馬元亮小心翼翼攙扶住文宗,文宗夢遊般地走到床榻邊。
“永兒,永兒,父皇來看你。”
文宗搖晃李永的手臂。
“你起來看看父皇,父皇在不會訓斥你,隻要你高興,做什麼都行。”
李永已經沒了氣息,任憑文宗千呼萬喚,他在不可能給以回應。
那個頑劣的孩童,那個在他麵前總是小心翼翼的孩童,那個喜歡喧嘩熱鬨的孩童,那個喜歡宴飲遊樂的孩童。
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靜靜地麵目恐怖地躺在床上。隻是心口尚有一絲溫熱,他的人生止步在十四歲。
文宗的眼淚像泉水一樣湧出來。
“兒子,永兒,你丟下父皇就走了,大唐的江山你也不顧了嗎?你怎麼忍心拋下父皇。永兒···”
他抱住李永的身體,放聲大哭。
“永兒,你起來呀,父皇來了,你給父皇起來。你想去哪裡玩,父皇陪你去。你想要宴飲,父皇給你張羅場合。隻要你起來,看一眼父皇,你做什麼父皇都答應。永兒,你說話呀,你倒是起來回答。”
文宗用力搖晃李永身體。無論他怎樣呼喚,李永在不會給他回答。
李永口鼻裡湧出的黑血,像刀子在淩遲文宗的心。
他知道李永沒病,他謊稱有病因為貪玩,既然沒病好好地就去了,走的如此慘痛恐怖。
文宗眼前發黑,一頭栽倒李永身上,暈了過去。
太傅虞敬休、李踐方等趕來,撫著李永的屍體涕泗橫流。
那個一聽放學跑得比兔子快的活潑少年,一昔之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們從李永五歲就跟著他,看著他長大,教他讀書,心裡的悲痛就像父親對兒子。
公元838年,太子薨了是一件足以改變各方利益格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