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院站不住,撲倒在禪房床邊,大哭不止。神會大師端坐在禪床上,麵色安詳寧靜,麵色一如生前。
柳葉和裴問見狀,忍不住哭泣。剛才報信的和尚一路大哭著回來,從抽屜裡麵取出幾封信件,“師叔,師父讓弟子交給您。”
監院和神會大師師同門師兄弟,多少年了,朝夕相處。他心如刀絞悲痛欲絕。接過信箋,回頭看到柳葉和裴問,眼睛裡麵噴出火來。
若不是你們官兵舞刀弄槍地上五台山,若不是你們要對僧侶趕儘殺絕,師兄能仙逝嗎?是你們這群強盜逼死了師兄。
若不是在神會大師禪房,監察會命令手下將柳葉和裴問亂棍打出去。柳葉承受監院怒火中燒的目光,自己這事乾的確實不太理直氣壯。
自己帶兵逼上五台山,神會大師在這一天圓寂升天,自己難逃乾係,有逼迫大師死去的嫌疑。
監院手抖抖地拆不開信封,淚水啪嗒啪嗒地打在信箋上。身邊的和尚動手取出信箋,那兩個僧侶已經出了禪房,去準備神會大師的後事。
大師在信箋裡囑咐監院,讓他挑起華嚴寺的擔子。方丈的衣缽傳給監院。這件事情不是某個人的問題,旨意出自皇城,不要和官兵對抗。假以時日,一切會恢複正軌。勉勵殷殷祝福監院一番。
柳葉和裴問心裡難過,一代宗師就這樣仙逝,大師生前功德圓滿,對世人諸多善行。
第二封信是寫給全寺院僧侶的,信中寫道,佛祖教導弟子要承受世間一切變故。如今佛教有變故,是對佛教弟子的一次考驗。
修佛之心不在場所,在心意。無論是寺廟,還是鄉間陋室,都是修行的場所。端正心態,放下芥蒂,安於目前一切。他舍棄肉身,親自去佛祖座前稟明世間的磨煉。
不畏浮雲遮望眼,守得雲開見月明。
眾生平安。
還有一封信是給柳葉的,信中寫道,對於僧侶不要用暴力,要讓他們安於天命,必須以平和的態度去感化他人。
寺院的某個涼亭之下有一條用金子鑄就的麒麟,可以用這些費用給遣返回鄉的僧侶做盤纏。
柳葉的淚水劈裡啪啦地也打濕了信箋,神會大師舍棄自己生命,為了讓寺院能平穩過渡。他今日會見柳葉時所說,自己時日不多,他已經預見到自己的結局。
大師沐浴更衣之後,坐在禪床上圓寂。他是想用一己之力,為河東藩鎮寺院的僧侶鋪就一條兵不血刃的路來。
幾個僧侶抬著一口陶缸進來,站在門邊,等著監院的示下,監院跪在床前,握住大師的雙手,“師兄,您放心,我會遵從您的意誌。”
他說畢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含淚轉過身去,“裝斂。”
柳葉和裴問跪拜在地,和大師圓寂之身告彆。禪房外麵弟子們哭聲一片。在弟子們眼裡,神一樣存在的大師,以後在也不能聆聽大師的教誨,再也見不到大師慈祥的容顏。
這個世界再無神會大師,他的音容笑貌,他高尚的品德,隻是留在人們口口相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