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碎片是無法憑空演化生靈的。”陳萱與陳洛走出僧舍,對陳洛解釋道,“所以這片世界一定存在一個原初生靈,那是碎片天道演化生靈的模板。”
“而如果天魔真的在這方世界,一定會針對那原初生靈。而父親想要對付天魔,也會是同樣的目標。”
陳洛猜測道:“那原初生靈,是流沙?”
“對!”陳萱肯定道,“正宗的巫!”
一行菩薩收起僧舍,聽到陳萱的話,疑惑道:“正宗的巫?”
“陳道君,貧僧知曉,巫人的存在,至少是兩萬多年前的事情了。”
“您的意思是,流沙活了兩萬多年?”
陳萱點了點頭:“是的,他煉化了這塊天道碎片,以天道碎片的力量,演化出了這麼一個巫人國度。”
“因為壽元規則,他,活了不止兩萬年。”
幾人交談間,已經來到了流沙與螢勾麵前。此時螢勾臉上不再是往日裡嬉皮笑臉的模樣,而是帶著濃濃的悲傷,坐在他對麵的流沙雙目緊閉,渾身符文閃爍。
“螢勾,如何了?”陳洛問道。
螢勾聽到陳洛的聲音,微微偏頭,突然撲進陳洛的懷中,大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怎麼了?”陳洛拍了拍螢勾的腦袋,螢勾抽泣了幾聲,指著流沙道,“他是我爹爹!”
陳洛和陳萱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愕然,就連一行菩薩都麵露詫異。
“彆急,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陳洛連忙安慰道。
螢勾努力安靜下來,望著流沙,輕聲道:“我不是幽冥生靈,我是巫人。”
“爹爹原本是巫人一個部落的酋長,主宰建木附近。巫妖大戰,爹爹帶著族人順著建木入幽冥避禍。”
“也活的自由自在。”
“後來建木倒塌,天道崩碎。沒有了天道的加持,巫人部落就生不出孩子了。”
說到這裡,螢勾抹了抹眼淚。
“為了讓巫人再生出孩子,爹爹就四處尋找天道碎片,想引出天道的力量。後來無意中煉化了一枚碎片,他就用那規則的力量,開辟了蒿裡山。”
陳萱歎了一口氣:“生育並非是一枚碎片能解決的。”
螢勾點了點頭:“爹爹帶著族人進入了蒿裡山,可是發現這裡也不能生孩子。”
“雖然爹爹很努力的想辦法,但是慢慢的,族裡的巫人越來越老,一個個都死了。”
“到最後,隻剩下爹爹一個人了。”
“爹爹太寂寞了,所以他用秘法獻祭了部落裡麵的人的殘骸,開始自己製造巫人。”
“於是,這個世界,就誕生了胎樹。”
“胎樹上第一次結出的兩個果子,是一男一女兩名假巫人。”
“爹爹很喜歡他們,用原來部落的地名給他們取名,一個叫鴻山,一個叫瀚海!”
陳洛、陳萱還有一行都沉默了下來。
螢勾說起來哭哭啼啼,但是這話語背後的悲傷卻怎麼也擋不住。
是要多瘋狂,才會自己製造親人?
陳萱下意識牽住了陳洛的手。
“後來,人越來越多,這個世界也越來越熱鬨。可是爹爹還是覺得都是假的。”
“他真的好難受。”
“然後,我就誕生了。”
陳洛不解道:“螢勾,你也是從胎樹上下來的嗎?”
螢勾搖了搖頭:“爹爹用他幾乎所有的精血,還有一半的本源符文,造了一個我。”
“但是蒿裡山養活不了我。”
“爹爹想要帶我離開。”
“可那樣的話,蒿裡山就要崩潰。”
“瀚海和鴻山趁著我爹爹最虛弱的時候,以我為威脅,讓爹爹交出本源。爹爹本來對付他們沒有問題,隻是因為剛剛把我做出來,是最虛弱的時候。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把我送出了蒿裡山。”
螢勾可憐巴巴望著陳洛:“其實我就算送出去,在幽冥,也會死的。”
“幸好遇上了姨姨。”
“姨姨用生死大道之力把我救活了過來。”
陳洛心疼地揉了揉螢勾的腦袋,又看向流沙:“好了,好了,流沙主宰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幫你把爹爹治好。”
螢勾搖了搖頭:“沒用的。”
“爹爹已經死了,死了好久了!”
陳萱聞言一驚,連忙走到流沙主宰的屍體旁,剛要探測,又停了下來,望向螢勾:“我可以檢查一下嗎?”
螢勾從陳洛的懷裡偏過頭,看了看陳萱,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得到螢勾的應允,陳萱將手觸碰到流沙的身體上,片刻後,放下了手。
“難怪!”陳萱歎了一口氣,“之前無論我如何喚他,他都沒有反應。”
“之前我還以為是魔意深種,現在看來本就是死了,隻是被一股魔意驅使。”
“這妮子不知怎麼的,驅散了他體內的魔氣,也就重新變成了一具屍體。”
螢勾:(?_?)
說實話,螢勾和流沙並沒有多少感情,隻是用秘法接觸之後,心中自然升起了悲傷。
一行突然開口道:“若是流沙主宰已死,那此地的規則本源呢?”
螢勾說道:“我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這裡和我爹爹打架。”
陳洛和一行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魔!”
螢勾想了想,突然低下頭,指著腳下的怒海。
“對了,剛剛開始打架的時候,沒有這片海!”
陳萱眉頭一皺,立刻反應過來:“升!”
話音剛落,那惡海之中竟然有無數渾濁海水凝聚的手突兀伸出,朝著動人抓去。好在在場之人都不是平凡之輩,早已升空避開,陳洛還順手拉住了流沙的身體。
而陳萱與一行也沒閒著,上升的同時,一個操馭雷電,一個綻放佛光,朝那惡海海水打去,瞬間將那飛出了的“手”給擊碎。
“這惡海,不是壽元海的背麵,是被天魔煉化汙染的本源規則!”陳萱冷冷說道。
此時,突然傳來幾聲手掌相合的聲音,接著,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
“不錯,不錯。”
“本打算偷偷摸摸把事情辦了,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這方天地,真的討厭啊……”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隻見遠方的海麵,有一個人影朝他們緩緩走來,那人影穿著巨大的鬥篷,將自己的身軀完全隱藏在鬥篷之下。他每走一步,那海浪仿佛相迎,主動升起,成為他踏步駐足之處。
來人並未遮掩麵部,那臉上一片漆黑,整張臉麵上一共有三雙眼睛,左右排布,中間是一張嘴,沒有鼻子,沒有頭發,沒有眉毛,看上去無比的詭異。
說話間,這六眼人影就跨過遙遠的距離,出現在距離眾人十丈之外。他先是看了看一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然後又掃視了其他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陳洛身上。
“之前沒有太留心,現在仔細看看,還真的是不得了。”
“人族、蠻族、妖族,你身上竟然有這三族氣息……嗯,不對,還有一條未完成的大道!”
“嘖嘖嘖,失敬了。”
說著,對方微微鞠躬,以表歉意。
陳萱與一行各自向前走了半步,將陳洛擋在身後,陳洛拉著陳萱的手往後一拉,自己站到了前方,麵色平靜:“你是天外魔?”
“天外魔?”那六眼人的嘴角咧了咧,似乎是在笑,“對,你們稱我們為魔。”
“在下,魔祖波旬座下追隨,你可以喊我……”
“喊你姥姥!”陳洛怒罵一聲,一抬手,手中真凰弓浮現,陳洛怒吼的聲音還未落下,手上就已經拉滿了弓弦,一道燃燒著涅槃火焰地長箭射向對方。
“嗯?鳳凰的涅槃火焰?”那天外魔最上麵的一雙眼睛浮現意外的神色,從鬥篷下伸出一根手指,直接點在了那真凰箭上。
那一向無往不利的真凰箭第一次被壓製住,那天外魔手中湧現出一股黑色之氣,迅速覆蓋真凰箭,直接覆滅了弓箭上的火焰,緊接著真凰箭也直接崩散成粉末。
“實在不好意思,屠滅鳳凰大千的時候,在下也曾參加,也有一些心得。”
“若是鳳凰本尊發出的涅槃之火,在下應對起來或許有些麻煩,不過這靠精血意誌凝聚出來的火焰,去嚇唬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小魔還可以,對付在下,還差了一些火候。”
一行菩薩麵色冷峻:“波旬被我四代如來滅殺,屍身所化血海亦被五代如來道斬。”
“你如何還能活著?”
天外魔微微搖頭,沒有立刻回答一行菩薩的話,可是繼續自我介紹道:“你們可以喊我,速台裡。”
做完了自我介紹,他的一對眼睛望著一行,點點頭:“在下說是九死一生都差了,萬死一生也不為過。”
“除了我族以外,在下很少敬佩他人,在我敬佩的人裡,你佛門的兩位如來都能算上一個。”
“最開始,波旬殞命,我一縷生機藏在了他的血海之中;沒多久,你們又道斬血海,我不得已又在幽冥飄蕩。”
“當時的我,距離徹底湮滅真的隻差一線了。”
說到這,速台裡六隻眼中同時閃過了後怕的情緒,他搖了搖頭,似乎要把這情緒從腦中甩出去一般。
“用你們的話來說,我命大。偶然的機緣,讓我進入了蒿裡山。”
速台裡又露出了笑容,兩隻手在鬥篷下不自覺地拍了起來:“居然是壽元規則。”
“這壽元規則,蘊含無窮生機,倒正適合為我所用。於是我潛伏起來,等待時機。”
速台裡又偏過頭,看向流沙的屍體,讚歎了一句:“流沙是一個好族長。”
“我看著他的族人一個個死去,看著他陷入長久壽元的自責之中。我知道,機會到了。”
“於是我挑動了他的心意,讓他釋放了本源,製造一個虛假的國度。”
“而我,也就有了竊取規則權柄的機會。沒用的。”
最後那一句沒用的,是對陳萱說的,此時陳萱凝聚了一道雷擊,從這速台裡的胸口穿過,但是速台裡胸口仿佛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直接將這念雷給吞噬。
“道門念雷,對我們來說確實挺棘手的。”速台裡認真地和陳萱解釋道,“不過你和流沙纏鬥了太久,沾染了魔氣,至少要幾個時辰的定心才能驅逐乾淨。在那之前,你的雷法對我無效。”
“說起來,你們道門有專門針對這種情況的逐魔符籙,你要是帶了,也能解決這個問題。”
螢勾臉色陰沉,捏著拳頭道:“是你聯合了鴻山和瀚海對付我爹爹?”
“聯合?不不不,不要誤會。”速台裡微微低頭,看著螢勾,連忙搖頭,“兩個離不了這片天地的偽生靈,有什麼資格和我聯合?”
“我不過就是在他們的心思上推了一把而已。”
“至於流沙!他不入壽元湖,我怎麼奪取他的規則;他不入壽元湖,我去哪找合適的肉身?”
速台裡就像是一個溫和的老師,陳洛他們的問題都有問必帶,且態度極佳,沒有什麼不耐煩。
“佛子,他在拖延時間。”一行對著陳洛傳音道。
“沒錯,我是在拖延時間。”萬萬沒想到,這道傳音居然被十丈之外的速台裡捕獲,他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你們動手,沒有勝算,死的不明不白。”
“你們有什麼問題,就提出來,我給你們解答,然後讓你們死個明白。”
“畢竟你們都不是平凡之人,死後我有大用,算是提前支付報酬。”
“你看,我們這些天外魔,其實做事情很公道的。隻是一些被魔意沾染的敗類,放縱了內心的欲望,壞了我們的名聲。”
“你說的不對。”陳洛先是搖了搖頭,又說道,“最後再問一下,你見到我爹了嗎?”
“你這麼囉嗦,應該和他說過兩句話吧?他姓陳,叫陳子雲。”
速台裡聞言,六隻眼瞳猛然一縮!
“你是他的子嗣?”
“你真的見過?”陳萱連忙問道,“他人呢?”
速台裡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感歎了一聲:“見過!”
“除了如來斬血海,那是我距離湮滅最近的一次。”
“至於去了哪裡?我不清楚。”
“不知道為什麼,他破空離去,我才僥幸得存。”
陳萱和陳洛對望一眼。
果然,撲了個空。
“問完了!”陳洛笑了笑,朝速台裡點了點頭,“多謝告知。”
“不客氣!”速台裡也禮貌回應道,“我個人建議你們不要反抗,我直接湮滅你的神魂,不會有多少痛苦!”
“那我們算是,談!崩!了!”陳洛一字一頓說道。
刹那間,七彩衝天,雷電如獄,佛光四射!
但是第一個衝出去的,是螢勾!
螢勾狠狠一拳打向速台裡,小小的拳頭上浮現出了一道符文。
隻是螢勾這一擊,直接從速台裡的身體上穿了過去,緊接著,速台裡的身體消散,出現了百丈之外的海麵。
“此方天道碎片,孕育不出超品戰力。你們四人,的確無敵。”那百丈外的速台裡麵色不變,淡淡說道,“但是,如果真的有超品呢?”
說完,這速台裡最上麵的一雙眼睛中的左眼閉上。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同時,一個人影從他右眼中走了出來,白衣袈裟,佛光盎然。
正是一尊白蓮淨土菩薩。
那白蓮淨土菩薩從速台裡的眼中走出,身形迅速恢複成常人大小,而此時,速台裡又閉上了右眼。
在這一雙眼睛閉上的同時,這尊白蓮淨土菩薩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那眼神分明就是速台裡的眼神。
這白蓮菩薩渾身氣勢猛然暴漲,天空中仿佛有一道萬裡金光大道浮現,轉眼間這白蓮菩薩的氣息就達到了大菩薩級彆。
“殺了他們!”速台裡冷聲道。
那白蓮大菩薩頓時化作怒目冥王相,率先撲向離著他們最近的螢勾。
陳洛正要出手營救,一道身影卻以更快的方式衝了出去,直接撞開了那撲來的大菩薩,將螢勾護住。
正是那流沙主宰。
那流沙主宰隨即猛然攻向了白蓮大菩薩,渾身符文光芒閃耀,那出手竟然不弱於大菩薩,轉眼間就將這小天地打的破碎不堪。
不僅陳洛等人詫異,就連速台裡都沒想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流沙已經死了多年了。”
螢勾此時在抬起頭,傲氣道:“你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