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急著去廚房,而是走向大門左側的角落。
灰撲撲的牆麵上,赫然釘著一個掛曆,日期是1869年6月2日。
根據白紙上的留言,昨天是6月1日,今天理所當然是6月2日。資料會在6月3日被毀去,屬於玩家的時間不多了……
讓齊斯比較在意的是,以他的一貫風格,探查時不可能漏掉這塊地方,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在獲得信息後又忘了……
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遺忘,於是提前將信息記錄在了紙頁上。
可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齊斯低下頭,用目光觀察每一個角落。
在他目之所及處,各個物體的表麵都貼著便簽,上麵用黑色字跡寫著各種英文名詞門、牆、地板、掛曆、桌子……
曾經有人忘掉了所有東西的名字,於是用詳儘的記錄來與失憶做鬥爭,而一旦便簽文字的意義也被遺忘,這些靠詞語維持的記憶將一去不返……
他第一天不可能注意不到這些細節,隻可能是在注意到這些關鍵後,又不可逆轉地忘了它們……
齊斯的呼吸急促起來,說不出是因為對即將到來的厄運的後怕,還是對已經遭受不幸的死難者的幸災樂禍。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支筆,在掌心寫下一個詞“遺忘。”
其餘玩家們跟在梅狄娜女士身後,浩浩蕩蕩地下到一樓,拐入一側的食堂。
齊斯聽著淩亂的腳步聲,沒有回頭,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廚房走去。
天已經大亮了,遠處的楓林和山丘上的墳塋曆曆可見,大片的碧綠密密匝匝地堆簇著,反而令人感到窒息。
廚房門口水泥塊殘破的縫隙間,昨天剛被齊斯采摘過一次的蘑菇再度顫顫巍巍地長了出來,一夜之間已經有手掌那麼長了,青白色的傘冠像是死人的眼睛般看著齊斯。
齊斯也看著那一簇蘑菇。
記錄中說過,失眠症患者死後,病菌會在原地長成蘑菇。
也就是說,廚房這裡死過人,還是病人……
已知得病的孩子們後麵幾天都被隔離在禁閉室,哪怕病死,也是死在禁閉室裡;廚房這裡又是怎麼回事?
是把某個孩子放出來做飯了,還是說……死者並非死於病症,且死在隔離之前?
團簇成一堆的蘑菇上緩緩勾勒出一張人臉,並逐漸有了體積和人形,在眼前升騰成一幅幻影。
一個麵容模糊的男人正揪著一個棕皮膚小女孩的頭發,將她的頭一下下地往牆壁上撞。
女孩大聲哭叫著齊斯聽不懂的言語,四肢並用地掙紮著,卻被男人死死地製住,就好像被頑劣的孩童摁住了烏龜的殼。
血漿在女孩的頭頂炸開,並很快流了滿臉。她的掙動漸漸微弱了下去,肢體軟軟地下垂,已然失去了聲息。
男人這才意猶未儘地鬆開手,轉而去扒女孩的褲子……
齊斯“……”
人類的愛好並不相通,他忽然有些理解某些病毒的傳播是怎麼回事兒了。
好在,辣眼睛的畫麵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閃了兩秒便消散成碎屑,重新吸附在蘑菇的表麵。
大清早地遇到這麼一出,齊斯成功沒了胃口。
他麵無表情地進了廚房,一回生二回熟地刷鍋燒水,然後從道具欄裡調出背包,翻找起來。
之前采的那些毒蘑菇被他放在背包的底部,稍微一翻就找到了。他直接將那些蘑菇扔進了鍋裡,再用鍋鏟攪碎。
——既然他已經感染失眠症了,那麼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手腳麻利地完成了一場投毒,齊斯毫無愧疚之心地走到右側的牆角。
那裡和昨天一樣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蘑菇,並在他眨眼後變成了堆在一起的番茄、土豆等蔬菜。
齊斯隨便抓了幾個菜丟進大鍋,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些菜的本體毫無疑問和蘑菇有關,昨天所有人都把飯菜吃乾淨了,為什麼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感染病症呢?
檔案言之鑿鑿地說蘑菇含有病菌,應該不會有錯。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齊斯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