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藍青蛙醫院,齊斯站在光線稀缺的濃霧裡,灰蒙蒙的影子使他像極了一隻林間的鬼魅。
或者說,他本就該是一隻鬼了。
係統界麵的顏色越來越深,呈現燒焦的紙張的黢黑,邊緣泛起一層妖異的紅光,血絲似的向內部蠕動爬行。
血色的文字在黑底上成片刷新,同樣的信息重複千萬次,幾乎要填滿整個視野。
【名稱:靈魂契約】
【備注:每個副本中僅可使用三次,超過限定次數後,玩家將異化為鬼怪】
【已使用次數:43】
醫院的世界雖然有刷新機製,但並不會重置和同為玩家的人簽訂契約的次數。
齊斯最開始和黃小菲簽訂契約,然後是盧子陌,再是程小宇……
和林辰簽下【靈魂契約】,是這個副本中的第四次。
他是在賭命。
不,這已經不屬於賭命的範疇了,而是明知道事情會往糟糕的方向發展,卻依舊懷著某種賭徒似的瘋狂一意孤行。
隻因為事情發展到某個節點,冒險帶來的利益高昂不菲,退縮則會讓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隻因為一種浪潮式的慣性推動著他來到選擇題麵前,而他清楚地知道哪個選項效果最佳。
隻因為對於他來說,代價並非無法接受,反而可以延伸出新的途經……
係統界麵上的計數在超出限度後像是出了故障的電器般瘋狂閃爍,筆劃的末端生長出象征信號不良的尖銳毛刺,頻頻變幻長短。
血色的蒙板在眼前鋪展,視線所及處的所有事物都被塗上一層水紅的曝光,晃眼得像是直視太陽後帶來的失眠。
紛紛雜雜的噪聲在腦海底部混響,起初模糊輕緩得如同夢囈,又在一次次的重複中清晰可聞。
“你不是人……”陰惻惻的聲音,顫顫巍巍。
“你做不成人啦!”尖利高昂的聲音,幸災樂禍。
“你是鬼怪……怪物!”恐懼的聲音,落下宣判。
齊斯感覺自己的思維被打散又重組,過程中有什麼東西被抽離出去,又有新的東西被糅合進來。
一些瘋狂的、非理性的、嗜血的、殘忍的、冷漠的、非人領域的,細小的碎片摻雜在原本已經整合的人格中,將行為邏輯分割得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體溫持續性降低,水珠彙聚成的霧氣在身遭漂浮,化作細小的淡藍色冰晶緩慢沉降,像是在下一場夾著雨的小雪。
靈與肉好像被從頭到尾拆解了一遍,在清水裡將每一個分子洗滌乾淨,又重新用殘餘的汙水澆上均勻的著色。
整個過程中,齊斯沒有感受到一分一毫的疼痛和不適,觸覺、痛覺、嗅覺、視覺都被融化成了一鍋粥,將他軟綿綿地浸泡和包裹。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都結束了,遮擋視野和思維的血色壁障轟然倒塌。係統界麵停止刷新文字,殘留的警告也褪色成正常的銀白,唯獨底色深如黑夜。
除了詭異遊戲的麵板外,眼前世界的色彩比起之前黯淡了許多,潔白化作淺灰,血跡化作淡粉,像是被手動降低透明度的畫布,在鮮豔景物的表麵塗上灰白色的霧。
“這就是鬼怪眼中的世界嗎?”齊斯摸了摸自己的臉,同樣冰涼的手指感受不到溫度的變化。
變成鬼怪後似乎除了體溫低點、辨色能力下降些,沒有太顯著的負麵影響。
他恍然回到了《雙喜鎮》副本後期的時候,再度擁有了屬於鬼怪的力量。
就是不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態,通關後能否正常離開副本——這才是他真正要賭的東西。
不過結合張藝妤的經曆,離開副本應該不成問題,需要擔心的是詭異調查局的追捕和收容。
當然,以齊斯在現實中做的布置,詭異調查局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
拚著犧牲大量無辜者的風險,來收容一個看上去威脅不高的鬼怪,很不劃算的買賣,不是麼?
短時間內不需要考慮太多,齊斯將手中被他握得皺巴巴的【亡靈書】收回道具欄,關閉了偽裝成亡靈的效果——這種有負麵作用的道具還是少用為好。
嗯,現在他是貨真價實的鬼怪,也沒必要再利用道具偽裝了,簡單又方便。
齊斯忽然有些想笑,說不出緣由。
本該浮現的對未知的恐懼似乎被各種古怪的情緒取代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無法理解情緒作用機製的時候。
但這不重要。
情緒、人格、夢想、理念,這些生存之外的東西在絕對的利益麵前都是可以丟棄的,標榜它們的高貴也不過是為了以更高的價格賣出。
齊斯抬起左手看了眼時間,淩晨五點半了。
他沿著記憶中的路線,閒庭信步地向病房區走去。
……
淩晨六點,404號病房,孫德寬和盧子陌準時被起床鈴叫醒。
確立合作的方針後,兩人將各自的道具彙總了一番。
盧子陌因為長期被黃小菲壓榨,道具儲備稱得上一聲“慘不忍睹”。
除了一把手電筒和一條紙鎖鏈外,隻有一個鏽跡斑斑的青銅羅盤。
【名稱:指鬼羅盤】
【類型:道具】
【效果:指針永遠會指向所處空間中最危險的鬼怪】
【備注:發丘倒鬥,居家必備】
孫德寬雖然沒通關幾個副本,但道具情況比他好上不少。
瑞士軍刀、火柴之類的小工具是不缺的,特殊道具也有兩件。
【名稱:沾血的菜刀】
【類型:道具】
【效果:將任意食材化作可食用的肉類】
【備注:它的上一任主人是個肉食愛好者,為了經常吃到無汙染無公害的肉類,通過神秘學手段製作了這把菜刀】
……
【名稱:未知生物的左手】
【類型:道具】
【效果:和玩家肉體融合後,可能會發生一些未知的變化】
【備注:數據刪除)】
昨晚,孫德寬在比對完自己和盧子陌的道具後,稍稍將心放下了些,隻有一些。
從紙麵數據上看,盧子陌的的確確打不過他,但誰知道對方有沒有撒謊呢?
懷疑論是會傳染的,孫德寬感覺自己跟齊斯和盧子陌這兩個老陰比相處了這幾天,也快得被迫害妄想症了。
清晨的白光穿過窗欞,照亮潔白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