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的血肉自病人們身上成片地離體,下了一場鵝毛大雪,洶湧的血腥氣和惡臭的腐爛氣息在平層間激蕩,久久盤旋。
齊斯用手巾掩著口鼻,了然地說道:“我說為什麼你明明隻需要懷孕而死的女屍,卻還多此一舉地給男性病人提供所謂的可以避孕的蝌蚪,原來是為了讓他們幫你拉仇恨啊。”
他頓了頓,流露出虛心請教的態度:“據我所知,你因為某種原因,不敢讓太多人無謂地死去。我很好奇,你讓這些病人幫你頂罪,就不怕他們被青蛙殺死,破壞你那‘嚴密精確的計劃’嗎?”
院長冷冷道:“他們是死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齊斯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抬眼粲然一笑:“既然程小宇的安危不能威脅到你,那我換一個條件怎麼樣?”
“我手中捏著兩個隊友的性命,如果你願意坐下來和我好好談,我就讓他們繼續活著,以免影響你的布置,如何?”
院長沉默了。
他抖落身上披著的白大褂,抱在懷裡,臉色被陰影蒙寐,辨不出喜怒。
喧囂的蛙聲和血肉落地的輕響中,他一字一頓地問:“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通過和我交易,擁有這家醫院?”
齊斯取出毛巾蒙住藍青蛙的眼睛,將其塞回背包。
平層和走廊間肆虐的青蛙在同一時刻靜默下來,泥巴似的從病人們身上摔落,茫然地向四麵八方散去。
病人們的身軀失去青蛙的支撐,多米諾骨牌似的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散成滿地的碎肉和骨頭。
齊斯注視著院長懷裡的白大褂,微笑著說:“因為既然你程平能控製這家醫院,那麼我程安一定也可以。”
空氣可感地凝滯住了,氣溫迅速下降,在幾秒間森寒如冬,無形的壓力作用在身上,像是被滿懷敵意的魑魅魍魎環伺。
“疑點太多了啊。”
已經是鬼怪狀態的齊斯完全不受影響,隻似笑非笑地看著院長,繼續說了下去:“首先是最開始,讓我自己定下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名字,護士竟然毫無察覺地接受了我的自命名。也就是說,名字在這個世界並不重要。”
“然後是這個副本中的文字資料,基本上有90的內容被模糊了,隻有關鍵信息以隻言片語的形式存在。這基本上已經可以說明,這個世界是不真實的了。”
“零零碎碎的還有很多,比如程安能夠屢次辦出入許可,而你對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程安有能力進入我的夢境,並且有權限幫我建立跨越兩地的意識連接;夢境幻覺中,程安和你的身份經曆發生了重疊……”
“毫無疑問,這個鬼域的本質是一個虛假的意識空間,‘程安’是你的一個人格。”
“我也許可以猜得更大膽一些,你和‘程安’,都是一個叫做‘程平安’的人的人格。”
因為是個體的意識空間,所以有一定私密性,不受詭異遊戲的控製。
因為都處於意識空間中,所以玩家之間可以建立意識連接,因為地理阻隔並不實質上存在。
因為是同一意識空間裡的不同人格,所以程平和程安都能控製玩家的夢境,且有較高的操作權限。
程安並非善類,一次次在夜間離開醫院,估計是和程平同流合汙,攝來外界的孕婦。
但不知是因為利益還是彆的什麼緣故,程安動了彆的心思,和詭異遊戲交易,召來了玩家。
“你猜對了。”院長說。
那聲音不在正前方,反而就在齊斯的耳邊陰惻惻地響起。
齊斯臉色微變,側身就躲,偷襲卻比他的身手更快。
左肩傳來尖銳的疼痛,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貫穿肩胛骨,巨大的力量拖著他整個人向後撞去。
下一秒,另一邊的肩膀感受到同樣的痛感。
兩把手術刀一左一右,死死地將齊斯釘在冰冷的水泥牆上,猩紅的煙氣從傷口噴出,斷斷續續地繚繞。
齊斯抬眼看向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腳前的院長,不冷不熱地問:“你就不怕我立刻殺了他們,乾擾你的計劃?”
院長聞言,放肆地大笑:“你被我騙了,哈哈哈哈!多死幾個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我留你到今天,是另有用處……”
……
綠青蛙醫院。
林辰懷裡抱著嬰兒石雕,在樓道間沒頭蒼蠅似的亂走。
不久前,兩個護工將他攔住,逼他去池塘邊撈蝌蚪。
他急中生智,跳進池塘,繞過漩渦,抱住石台上的聖子像就跑。
護工一靠近,他便高舉雕像,作勢要砸碎。
那兩個護工投鼠忌器,隻能放行。
之後一路上,林辰如法炮製地挾持聖子像,和npc們周旋,堪堪能夠脫困。
他牢記齊斯的囑咐,始終保持五分鐘換一個地方的頻率,在醫院大樓中亂鑽。
手中的石像越來越重,林辰的兩條手臂累得幾乎失去知覺,好像不再屬於自己。
他心知等到他抱不動石像,那些虎視眈眈的npc便會一擁而上,因此不敢表現出分毫疲態,咬牙硬撐著,連步速都沒有減慢。
可人體是有極限的,他隻是個普通大學生,體育不算好,雖然過去一個月經常健身,但見效也沒有那麼快。
他撐不了太久的,再有半小時,也許隻有不到十分鐘,他就會倒下……
不,他得拚命多撐一會兒,齊斯為了他四處周轉,他不能隻知道拖後腿,一點兒都不頂事……
可是,齊斯那邊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還不來聯係他啊?
正思慮著,林辰聽到了齊斯的聲音:“林辰,現在你可以返回池塘了,具體什麼時候進通道,聽我指揮。”
一如既往地平靜,好像事態儘在掌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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