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冊公會可以在有世界樹根須經過的任何地方進行。
吃完飯後,齊斯就帶著林辰往遠離世界樹主乾的方向走。
一路穿過人類玩家在廢墟上搭築的建築群,越過有人聚集的臨時營地,又走了半個小時,直到荒涼的大地上舉目再看不到一個人影,他才停下腳步。
落日之墟的地界並不好走,凹凸不平的龜裂地麵上交錯著竦峙的磚石,和徒步越野的場地有的一拚。
林辰跟著齊斯跋山涉水,走得灰頭土臉,更有好幾次差點一個趔趄撞齊斯後背上。
這會兒,他在一片勉強算得上平坦的空地上站定,喘著粗氣問:“齊哥,我們為什麼要躲著人啊?我聽說等公會注冊完,會在石碑上公示,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的。”
“但他們不會知道我們公會是怎麼建立的,有幾個成員,分彆是誰。”齊斯蹲在一道半人寬的溝壑前,伸手撈出躺在裡麵的金色根須。
他在指尖凝出【猩紅主祭】牌的虛影,覆蓋在根須之上,心中默念“注冊公會”四字。
這是論壇裡默認的最簡流程:先通過和詭異遊戲聯係緊密的特殊物品——比如道具和身份牌——引來世界樹的注視,再說出自己的訴求,觸發遊戲機製預設的自動回複。
【注冊公會需繳納一萬積分】
銀白色的文字刷新出來,係統界麵上出現了一個積分繳納進度條。
——創始人分攤費用、共建公會的情況並不少見,因此詭異遊戲人性化地設計了籌款機製,方圓五米的玩家都能看到籌款進度條,並往裡頭投積分。
據說早期出過幾檔子其他公會的創始人將積分扔錯地方、樂子人四處閒逛亂投積分的事兒,好在公會成員名單還是以契約為準,到底沒鬨出太大的亂子。
當然,最好是像齊斯這樣找個沒人的地方建公會,可以直接避免所有潛在的麻煩。
齊斯往籌款條裡扔了五千積分,金色的光束瑩瑩流動,將長條狀的凹槽填了一半。
林辰如夢初醒,也開始扔積分,將剩下那半凹槽填滿。
【積分繳納完畢,進入注冊流程】
凹槽中的金色流質散成光點,在眼前編織成契書的模樣,半透明的薄底上懸浮著燙金色的文字。
一支羽毛筆在契書旁飄來遊去,頗為活潑。
齊斯側頭看向傻站著的林辰:“你是會長,你來填吧。”
“……啊?我當會長?”
之前齊斯說“你當會長,我當副會長”時,林辰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直到現在齊斯又重複了一遍,他才知道那不是幻聽。
詭異遊戲的規則簡單粗暴地將公會設定為會長的所有物,副會長固然也是機製認可的職務,通常卻隻有建議權和管理權。
雖然權責對等,論壇裡素有“會員勇敢飛,有鍋會長背”的說法,但一旦公會穩定發展下來,會長將會是直接獲益人。
林辰一方麵不覺得以齊斯的人品,會整出太大的鍋讓他背;另一方麵也不打算見利忘義,仗著會長的權限肆意妄為。
可他何德何能啊,在共同出資注冊的公會,獨享最大的好處?
齊斯淡淡道:“按照那個所謂的公約,所有公會都有派人參加聯合行動的義務。我們作為新建立的公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必然無從逃避。
“如果我所料不錯,很快就會有老牌公會來聯係我們,要求我們出人履行責任。第一個任務大概率不會輕鬆,一來作為對我們的敲打,二來也試試我們的深淺。
“三十六年來,沒有會長親力親為處理任務的道理,我們若是開了先河,既顯得任人拿捏、低人一等,也在實力上露了怯。
“也就是說,如果是我當會長,到時候其他公會向我們公會發難,隻能由你獨當一麵。”
齊斯垂下眼,歎了口氣:“林辰,你覺得現在的你,有足夠的實力應對層出不窮的變數和危機嗎?”
這番話說得不留情麵,也是自《玫瑰莊園》相遇以來,齊斯說過的最重的話。
林辰卻知道這並非誇大其辭。
經過《青蛙醫院》副本,他在新人榜的排名隻爬升了三十七名,到了【48】,還是在綁定了身份牌【鳥嘴醫生】的情況下。
各方麵資質都是平平,知識有待拓展,智計和武力隻有普通人水準,能力偏向於輔助……這樣的他在天才輩出的詭異遊戲中無疑是不夠看的。
如果沒有齊斯,他甚至都活不過新手池的第一個副本。
他雖然心底不願相信遊戲世界弱肉強食的零和博弈屬性,但這一個月來耳聞目睹,也再不會像以往那樣傻乎乎地將那些冠冕堂皇的老牌公會當做善類。
因此,他很能理解齊斯這不近人情的嚴肅態度。
決定建立公會,卷入早有人深耕幾十年的競爭和角逐,試圖去攪動已經固化的利益體係,勢必麵對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
往後每一個決策都必須慎之又慎,因為一著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林辰小聲囁嚅:“齊哥,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我,我很多事都不懂,萬一搞砸了怎麼辦?”
“搞砸了啊……”齊斯眯起眼笑,“那我們這會長和副會長就一起去死吧。”
“呃……啊?”
“所以你不能搞砸。”齊斯收斂了笑容,眸光沉如潭水,“不僅如此,你必須拚儘全力做到最好。
“傀儡師應該和你說過‘門’‘塔’和‘牌’的事。現在‘門’和‘塔’都已經開啟,亂局一觸即發,秩序岌岌可危,在絕望和恐懼之下,多的是人情願鋌而走險,冒犯既定的規則。
“你持有身份牌,若沒有自己的勢力作為庇護,不啻於稚子抱金過市。到時候要麼迫於形勢加入已有公會,成為填補死亡點的枯骨;要麼被投機者盯上,陷入無儘的敵意和針對。
“你也過了這麼多個副本了,應該對槍手博弈原則和人類群體的排他性有一定理解。那些沒有得到身份牌的人縱然知道無法搶奪其他玩家的身份牌,也必然樂於殺死你這樣的疑似有較高概率活下去的人。
“在詭異遊戲中,若不成為罪惡本身,便會被他人的罪惡所吞噬……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林辰訥訥地點頭。
如果說之前跟著齊斯來注冊公會,隻是氣氛到了,稀裡糊塗地答應了;那麼現在,他便是清楚地知道了注冊屬於自己的公會的必要性和緊迫性,退無可退。
縱然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尚未可知,縱然落日之墟依然披著祥和寧靜的麵紗,縱然對於身份牌的作用還有許多疑慮……
但道理是相通的。
新人玩家進入老牌公會,若無一技之長,受到的重視程度必定比不過老人,很容易就會成為大勢中被舍掉的棋子。
創建一個新公會勢在必行,至少在內不會受到壓迫,對外還能虛張聲勢,讓旁人看不出深淺,不敢隨意拿捏。
林辰不再磨蹭,伸手接過虛空中的契紙和羽毛筆,看向第一行。
“公會名稱?”
齊斯道:“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