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了,再有一更就是子時了。
仇心聽著打更人的吆喝聲,仔細分辨方位。
今天她還沒殺人,不過現在殺也不遲。
根據第一晚的經驗,打更人的身份大概率是管理邸舍的老人,也是鎮民們選出來犧牲的“活人”,背後的影子呈現人形。
雖然不理解在幾乎所有鎮民都是鬼的情況下,“活人”究竟是怎麼選出來的;
也不理解明明是玩家殺的人,是怎麼算到鎮民和山神的約定頭上的;
但這不妨礙仇心抓住其中的機會,完成倀鬼陣營每日必做的殺人任務。
“梆、梆——”
梆子聲越來越近,拖拽著雜遝的腳步聲深入小巷。
仇心叼著燈籠,翻身從屋頂上跳下,輕輕落在屋後的草垛中,扒著草垛間的縫隙朝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黑暗中看不清來人身後的影子,隻能借著不知從何處灑落的微光,看清那是一個戴箬笠、披蓑衣的佝僂小老太,腋下夾著拐棍,手中托著更鑼,正儘職儘責地敲著。
隻需要拍一下她的肩膀,就能殺死她了,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
仇心撥開草垛,壓著腳步聲,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視野開闊起來,她看到小老太的身後的地麵上跟著一片橘黃色的光暈,燦燦地潑灑著,隨著她的走動而前移。
那是燈籠的光。
仇心看向光源,隻見一個紅衣散發的身影提著一盞白色的紙燈,無聲無息地跟在小老太身後,始終與她相隔兩步的距離。
晚風吹起衣袖和長裾,血色的布料在空中無聲飄拂,像是滴入清水的血跡般繾綣,邊緣虛化得如同夜行的鬼。
是林文!
林文跟蹤打更人做什麼?是有什麼發現,還是……也想對打更人下手?
是了,林文能在夜間出來,不被鬼怪攻擊,足以說明他也是倀鬼。
是倀鬼就得殺人,明確是活人的打更人無疑是最好的目標。
打更人隻有一個,誰先搶到就是誰的。
仇心不再猶豫,從道具欄中抓出一把細沙,甩向小老太身後的紅衣人。
紅衣人反應極快地向後一退,仇心趁機上前,幾步竄到小老太的身後,在她的右肩上重重一拍。
“咣當——撲通——”
更鑼摔在地上,小老太向前撲倒。
【您今日已使用一次身份效果,殺死一人】
【請在十二個時辰內殺死下一個人】
除了死者換了人外,一切都和第一晚如出一轍。
仇心一擊得手,無意糾纏,轉身沿來時的路狂奔。
才跑了沒幾步,她就感覺右腳踝處一涼,好像被什麼東西套住了。
腳動不了,上身在慣性的作用下前傾,她一個趔趄,整個人摔進柔軟的草垛中。
然後就聽一道清亮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我就知道跟著打更人能找到你,仇心。現在,作為同一個陣營的隊友,我們好好聊聊吧。”
……
齊斯在房間裡坐了沒多久,估摸著隔壁兩人睡著了,便推門而出,沿著樓梯下到邸舍一樓。
副本進行到現在,線索和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他對這個副本的通關方式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不過在細節上還需要再進行設計。
比如,要如何在不引發懷疑的情況下,將隻有倀鬼知道的信息告知其他玩家。
再比如,要怎麼兵不血刃地完成“消除玩家中的全部人類”這條任務。
第一晚,齊斯輕易地趁其他玩家不在,殺死一個倒楣的玩家,本以為後續隻用辨彆出誰是倀鬼、誰是人類,再對人類如法炮製就行了。
不想,才一晚上的等待過去,身份陣營是搞明白了,卻完全錯失了良機。
玩家們隻當羅海花夫婦成為希夷,是用來去另一個空間收集線索的。
但齊斯清楚地知道,那是用來栓住倀鬼陣營的玩家的一條繩子。
希夷看不見摸不著,無法直接通過觸碰肩膀的方式殺死;羅海花夫婦形影不離,也不適用於“單獨共處一室”的條款;理論上,倀鬼是殺不死他們的,隻能采取某個特殊手段進行“消除”。
而那個特殊手段成立的基礎在於信任。
一旦被羅海花夫婦目擊他殺死其他玩家,後續再想欺騙這兩人按照他的計劃行事就困難了。
所以,他必須使用一些比較複雜的手段,調動更多的棋子投入對計劃的演繹。
仇心就是要用到的棋子之一。
齊斯主動提出要在夜晚出門探索,有一個隱藏的目的便是找到仇心。
他相信,人都是有思維慣性的,仇心經過第一晚的成功,第二晚大概率會繼續選擇對打更人下手。
在此基礎上,他想找到仇心十分簡單。
齊斯提著燈籠,出了邸舍大門,循著籠罩整座楊花鎮的打更聲而去,終於在穿過三條街巷後,找到了今晚負責打更的小老太的身影。
他安靜地跟上小老太,又走了一刻鐘,幸運地遇到了離隊多時的仇心。
此刻,猩紅的咒詛靈擺纏在仇心的腳踝上,遠看是一抹猙獰的血痕。
齊斯站在仇心身前,微微彎腰,露出一口白牙:“首先,我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纏在你腳上的那個道具雖然不致命,但要是劃破了口子,會隨機施加失憶、幻覺、高燒三個debuff中的一種。
“其他兩個倒還好,如果失憶了就麻煩了,你也許會像一個阿爾茲海默患者那樣流著口水,認不清人,把自己當作一個npc永遠留下也說不定。”
仇心陡然抬眼,目光陰鬱:“你在威脅我?”
齊斯注視著她的眼睛,歎了口氣:“這是我想說的第二個點,我對你持善意的、尋求合作的態度。在我看來,你遠不必這般如臨大敵。
“這是個團隊副本,我和你又處於同一個陣營,立場是完全一致的,合作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更何況身份效果第四條說了,殺死同為倀鬼的玩家後,我也會被抹殺。
“我雖然不是個惜命的人,但用你的性命的價值來換我的命,恕我直言,我會覺得我虧大了。”
話說的不好聽,道理卻沒錯。
仇心沉默兩秒,幽幽地問:“我並不認為這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團隊副本。每天能遇到的活人有限,哪怕是陣營內部,也存在競爭關係。”
“這就涉及到第三點了。”齊斯笑了,挑起食指豎在唇間,“今天我跟著他們將鎮東和鎮西走了一遍,發現了很多關鍵線索,指向截然不同的發展,你想聽嗎?”
“你會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