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賀靈川招手,檔主就過來了,低頭哈腰“島主大人,您要點什麼?”
衣服上粘了好多虎毛,賀靈川一邊往下刷毛,一邊道“給我滾個蟹粥,再來點生蠣。給他——”
他指著伏山越“——加一條烤鰻,再給小女孩加一份糖醋肉。”
“好嘞!”
小孩子愛吃甜食,桃子眼睛都眯成一條縫“謝謝賀哥哥!”
“小桃子越來越有禮貌了。”賀靈川揉揉她的腦袋,看向伏山越,“不會是你教的吧?”
沒教養的家夥,能教出這麼有禮貌的小姑娘?
伏山越翻了個白眼“看不起我?”
賀靈川笑著等下文。
果然伏山越接著又道“我隻教她怎麼吃人!她的禮數,是我父王差宮裡的嬤嬤教的。”
桃子點頭“王上對我可好了,嬤嬤也好!”
“嬤嬤對彆家的閨秀都不好,但對桃子不一樣。”禮儀學習可不是一門愉快的課程,“她可是魃!”
顯然,赤鄢國君對這個難得的小同類也挺關照的。
滾粥要耗點時間,但生蠣和醃蝦轉眼就上來了。
蠣子是午後剛從海裡打上來的,離水不到一個時辰,檔主把外殼撬了,先裝上來滿滿一盆。
生蠣子有中指那麼長,這個季節又肥又嫩,蘸點特調的酸汁,賀靈川自己就能乾掉兩盆。
本地漁民就是這麼吃的,撈上來就直接生吞,連汁兒都不用蘸。
他給伏山越推薦“你嘗嘗?”
伏山越吞了一個,就苦著臉緩了半天“受不住,你自己來吧。”
太腥了,他這內陸人真吃不慣!
“你能吃人,卻吃不了這個?”
焦玉伸著虎頭好奇地嗅聞,賀靈川扒了一個給它試吃。
它嚼了兩下,就咽下去了。
“欸,還是我們小玉識貨!”果然貓愛吃海鮮。賀靈川要來一罐黃酒,給兩人斟滿,“稀客啊,你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你還有臉說?跑來這裡當島主,居然信都不給我寫一封?”伏山越舉杯一口悶乾,“難怪當年怎麼勸你來赤鄢當官都沒用,你是想自己單乾哪。”
賀靈川笑了“當官兒繁文縟節太多,哪有我這樣自由自在?”
他也是睜眼說瞎話,當島主不僅不自由不自在,還天天累得像狗!
當官兒有人給發薪俸,他呢,他得給手下人發薪俸。
“我逛了幾圈,你這裡是真不錯,熱鬨。”伏山越啜了口醃蝦,又皺了皺眉,“生的就生的,為什麼還發酸?”
“赤鄢怎樣了?你這一年多,過得不錯吧?”
“我家老頭子還沒死。”這回輪到伏山越給他倒酒,“他看不得我太閒,三天兩頭罵我。”
“你是太子了,該為國君分憂。”
伏山烈來日無多,當然要求太子學習理政,日後好接他的班。
“你這口氣怎麼跟太傅一樣?”伏山越嗤他一聲,“不過多虧了不老藥案,靈虛城現在對赤鄢客氣多了。前線輪兵,這一年我們輪空。”
貝迦作戰,藩妖國有協同出兵的義務。從前貝迦總是命赤鄢協戰,赤鄢心內不爽。
不老藥案發生以後,赤鄢國最受委屈。雖然幕後主犯青陽國師隻被削去國師之職,未遭極刑處決,但妖帝還得擇機找補赤鄢國,至少這一年不需要赤鄢出兵了。
“我聽過幾次風聲,都說貝迦與牟國要停戰,結果一直打到現在。”
剛開始,經過刀鋒港和仰善群島的客商都議論紛紛。但這種狼來了的傳言多幾次,大夥兒反而沒什麼興趣。
“這種事兒誰說得準?”伏山越繼續吃他的海鮮砂鍋,“說不定,放出這種風聲本身就是策略;說不定,兩邊本來就是打打談談、談談打打。”
賀靈川點了點頭。能有這種見識,伏山越比從前成長了。
有些話,還得由他挑頭說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此時生滾蟹粥端上來了,滿砂鍋咕嘟冒泡。
款待島主和招待普通客人哪能一樣?檔主給他的砂鍋裡堆滿了花蟹、鮮貝和肥蟶,真是料頭比粥還多,舀一口嘗,鮮甜得無與倫比。
有這熱粥墊胃,再吃生醃的魚蝦也舒坦起來,不那麼容易變成噴射戰士。
嗯,不那麼容易。
“還不是你乾的好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伏山越拿筷子指他,“熒光孢子一度在赤鄢斷貨,王宮裡又重新掛起氣死風燈,結果前不久,熒光孢子又來了,這回是仰善群島出品的。我一問,可真巧,島主姓賀!”
賀靈川啃蟹腿“你就為了熒光孢子跑過來?”
“當然不是。”伏山越笑道,“我為陰煞而來。”
“陰煞?”賀靈川一怔,忽然意識到天底下至少有兩種怪物不怕陰煞。
一種活的,陰虺;另一種是活死人,魃!
傳說魃就誕生於地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