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風,有點喧囂。
辛乙提著酒肉來找賀靈川時,見他仍在伏案。
“好香。”賀靈川聞了兩下,“營裡殺豬了?”
“河邊草叢裡打到的野豬,有四百來斤重。我貢獻了一點草藥,燉肉就沒那麼膻了。”辛乙手裡的燉豬肉好大一塊,至少有三斤重,用草繩綁著;
另一塊是豬肺。“我從年少時就愛吃這個。家裡人卻不碰,嫌下水太臟。”
賀靈川抽一張油紙放豬肉,隨手拔出匕首,兩下半切好了豬肉。
前線做飯不講究,這肉也就是丟些鹽巴,丟些祛膻腥味兒的草藥煮上半個時辰,跟酒樓大廚精心烹飪的美味不可相提並論。
但辛乙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些蒜泥,還有辣椒鹽麵兒,這麼一抹、一蘸,也把味兒提了起來,不單調。
趁著賀靈川大塊吃肉,辛乙低頭看他桌上的卷宗:
“白魔吉?這不是對麵的貝迦主帥?”
“對。”大戰在即,不得知己知彼?
“研究出什麼來?”
賀靈川隨手把資料推給他:“你看呢?”
“也太薄了吧,就一頁?”辛乙神念強大,一眼掃過,基本就看完了。“哦,名門之後?”
“不對。”他自行更正,“是名將之後!”
白魔吉今年二十九歲,在貝迦也是年輕將領,其父白崢、其祖父白嶙羽都是貝迦赫赫有名的大將,並且是父子同門。
不過二十多年前,這兩位卻先後隕落在淵國戰場上,相距不到一個月。
據說那兩場戰鬥都是極儘酷烈,白崢舍身忘命才為貝迦軍隊換來一個轉機,摘得最後勝利。
賀靈川提醒:“還是武成堂的高材生!”
而白崢的獨子白魔吉,是以優異成績自“武成堂”畢業,並在十年內升職兩次。
大名鼎鼎的“武成堂”乃是靈虛城特辦的軍事學院,規格極高,隻有高官子弟可以就學。
賀靈川在靈虛城隻去過太學,“武成堂”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走進去的地方,但他與武成堂的好幾名學子都有往來,他們言談之間無不以自己出身武成堂為榮,甚至看不起靈虛太學的多數學子,因為那裡魚龍混雜。
洪承略、玉則成這些將領,雖然出身不在靈虛城,但都去武成堂短暫地進修過,即是所謂“鍍金”。出來之後,履曆上都能多寫一筆。
這位白魔吉不用鍍,本身就是正兒八經的武成堂畢業,官方高材生。
近一年前,他被貝迦妖帝派往西羅國,成功幫助西羅新王平定叛亂、鎮壓起義,而後就駐守在西羅國內。
今次金檮前線對峙,他其實是直接率軍從西羅國趕到這裡,所以比賀靈川預估得更早。
紙上內容寥寥,大概就是這些。
倉促間,賀靈川能拿到這些資料就很不錯了。
“白家兩員大將隕落時,白魔吉才幾歲,還是家中獨苗。”辛乙撫著下巴,“貝迦成名的大將,我基本都聽過,但沒聽過這一位的名號。”
“那你聽過陸無雙、伏山烈?”
“伏山烈聽過,前麵這位是青宮的罷?不算將領。”
“何人不可為將?欠缺一個機會罷了。在貝迦,想出人頭地可不容易。”賀靈川笑道,“貝迦的雜號將軍,有五百多位呢。都說它名將如雲,其實真正成名的或許還不到兩成。”
“是不到。”辛乙讚同,“國家大,年頭長。”
“但白魔吉剛剛鎮壓了西羅國的叛亂,然後調到這裡來——”辛乙想了想,“看來妖帝的調配方式也是就近,而且原本不甚重視金檮前線。”
“好事啊。”賀靈川笑了,“打個一兩仗就知道了。”
……
貝迦軍隊在河邊走丟了幾個士兵,要求派人到對岸去找,玉衡城一口拒絕。
白魔吉再要求,玉衡城再拒絕。
幾次三番。
於是,金檮前線的戰鬥,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正式打響。
當晚又刮起了東風,風吹浪湧、草木簌簌,西羅和貝迦的軍隊就在夜色和大風的掩護下,駕船衝向對岸。軍隊運用元力壓製水浪,使得船行無虞。
渡河還未過半,大河西岸就鳴金示警——哨兵發現了貝迦的異動。
三城互相照應,軍營裡第一時間出兵。
玉衡城一直在抬高河岸、加固堤壩,即便在豐水期,河堤距離水麵還有兩丈左右的落差。貝迦軍隊一來,起手就是幾個大範圍的土牆術,要把這段落差拉平,讓軍隊直接爬上去。
盤龍城、玉衡城從前遇到的對手,多半老老實實用人海、用器械戰鬥,哪曾遇過這麼豪橫的?那陣器開動起來就要狂吃玄晶,每分每秒的消耗都是個天文數字——即便對現在的盤龍城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