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叔隻是被押去挖礦,不傷性命,他隻覺整個人都鬆快了。
明知賀靈川先前誤導他,萬俟豐這一瞬間心頭反而湧起了感激。
是的,感激。
感激他沒有逼自己做生死抉擇、沒有逼自己愧對良心。
自己叔侄二人明明要害他性命、謀他島嶼,但他還願意高抬貴手放過老叔。
以直報怨,這已經是難以想象的仁厚。
賀靈川對著萬俟鬆兩指一擺,閔天喜立刻著人給他加上手銬足鐐,帶下去另行關押。
等到風暴停止、群島通航之後,萬俟鬆就會被押赴礦山,和那裡的三道海盜一起挖礦,並有專人看管。
萬俟鬆看了侄子一眼,再看佰隆眾人,終是垂頭喪氣而去。
全族都放棄他了。
從頭到尾,賀靈川都沒給他發言的機會。
這個人,不重要了。
“如你所願。”賀靈川搓了搓手,對萬俟豐道,“好,現在來談一談你這幾百號人的歸屬。”
這幾百人佰隆人隻是降了,在萬俟豐帶領下不得不降,但心裡的不服氣都寫在臉上了。
“你們離開仰善群島之後,打算去哪裡安身?雅國早就放出狠話,誰收留你們,它就揍誰。
這世道成王敗寇,你們要是能拿下群島,一切好說;你們現在輸了,灰頭土臉回去陸地,你跟我說說,誰敢收留你們這群天涯棄兒?”
佰隆人無言以對。
他們就是在陸地無法立足,才想著謀奪賀靈川的海島。
這次鋌而走險失敗,眾人都知道前途晦暗一片,根本見不著亮。
“我好心收留你們,讓你們有片瓦可以遮身,讓你們家人不必受顛沛之苦,結果呢?你們才吃幾天飽飯,就反過來害我算計我?”賀靈川環視下方,“你們在我島上乾的好事,沒過多久就會四處流傳。到時無論慶國、百列還是牟國,都知道你們佰隆族專出恩將仇報、謀權害命的小人,你們佰隆還有其他分支在這些地方流連罷?你要害他們到處被驅趕、被唾棄、被提防嗎?你們族長萬俟通會怎麼想幸虧把你們趕出來,否則個個都是害群之馬?”
對上萬俟叔侄,他不會開口就講恩德善惡,因為沒有意義;
但底下這些佰隆族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心中還有好壞之分、還有是非標準,還願意信個對錯。
所以,才會被他說得抬不起頭來。
他冷笑一聲“牟國的王國師此刻作客索丁島,颶風過後要趕回牟國。你們想不想跟他一起走?你看他要不要你們這群有眼無珠、屢戰屢敗的‘勇士’?”
多數佰隆人被他罵得垂頭喪氣,水珠子從臉上嘩嘩淌下來,一滴一滴落去地麵。
天下之大,的確沒有他們容身之所啊。
但“屢戰屢敗”這四個字戳心又戳肺,有幾個佰隆人猛地抬頭,麵露不服,但又吭不出聲。
他們的勇猛,在雅國也是響當當的,這頂帽子他們不認。
賀靈川敏銳捕捉到這份不忿,冷笑一聲
“無關緊要的小仗,你們贏一千次也是無關緊要;關鍵時刻的戰役,隻要輸一次就是無力回天。你們倒好,白寧關之戰先輸給了雅國,今晚又輸給了我,一次是命運之戰,一次是前途之戰,你們連輸兩次,拿出手的全是敗績!”
白寧關之戰,就是佰隆族與雅國的關鍵戰役。佰隆人戰敗,直接導致族群被雅國攆出國境,四分五裂。
賀靈川擺事實講道理,佰隆人根本無從反駁。
是啊,關鍵戰役敗了。
戰士不用勝績說話,難道光用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