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明錄!
花馬劉久同賊軍鏖戰,野戰經驗豐富,那個新樂侯估計是出來鍍金的,而王體中,白旺手下最強悍的部將,他降了,白旺死了,德安那個老鼠窩……還用說麼?
“督主大人此番南下平亂共調集多少兵馬?”問這話的人叫黃澍,他是禦史又是湖廣巡按負責監軍左良玉,卻被左良玉所用成為其幕僚謀士,這廝也是個二逼,乾的最出名的事就是罵馬士英,給他列了十大罪,那真是相當的義正言辭啊。可這貨最後降清了不說,還引導清軍大破福建,令後人唾罵。
況韌略一沉吟道,從京畿南下的有高傑,劉澤清,劉良佐,黃得功,李岩,吳三桂,馬科,以及皇帝親衛軍,約六萬人馬,加上南京兩萬以及降兵,共計十萬左右!
呼,眾人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麵麵相覷都看出對方的心思,十萬大軍!十萬大軍!十萬大軍!而且竟還將吳三桂和馬科都調來了,這也忒大膽了,邊關不守了啊。
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這十萬大軍每日消耗糧草可不是小數目啊,朝廷為平白旺可真是下血本了”徐勇嘿嘿一笑,況韌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道“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打到南京去吧,看門的看不住,那主人家隻好親自出手了,至於糧草朝廷沒出一分一文”。
噗,眾人聽了差點吐血,首先況韌這話罵他們是看門狗,還是無能的看門狗,這話他們當然聽的出來,心中大怒卻不好立刻發作,其次聽了後邊的話又是一臉驚訝。
況韌不待他們再問便主動說了“糧草各部自足,沿途數府衙門也無償捐助,南京城的老爺們更是出手大方,至於你們要問為什麼,這個在下不知,或許諸位可以去問問督主大人”。
一個東廠番子說話這麼衝而且明諷暗嘲的,的確讓眾人心中窩火,但介於他身份特殊,且局麵不明,諸人都壓著火沒翻臉,隻是覺得東廠果然名不虛傳,從上到下都驕橫的很,不過他們的注意力更集中到這些新得到的消息上。
比如,劉澤清那幫人傻了麼,竟然自掏腰包奔波千裡來剿匪平亂?這話的可信度能有幾分,這東廠番子不會信口雌黃故弄玄虛的吧。
但其所言有假的話,朝廷哪來那麼多軍糧,不要說國庫官倉,絕對沒有,現在京畿一帶大饑荒,包括京城每天都有餓死的人,根本不可能拿出那麼多糧食來。
這小太監到底有什麼手段,能讓劉澤清,高傑那種刺頭這麼服帖且甘願為其所用,左良玉想不通,緩緩拿起那封拜帖打開看了,眼睛瞬間就眯了起來。
眾人見左良玉神色凝重,全都屏住呼吸,大堂一時寂靜無聲,況韌卻一臉淡然看了看門口的幾個手下,甚至還咧嘴笑了笑。
半響,左良玉將手中信遞給了黃澍,眾人全圍了過去,打開一看入眼寥寥幾行字糧草不濟,急需萬石,五日內送至九江,聞左公令郎聰慧過人智勇雙全,本督求才若渴,可遣其押糧至九江會晤。
話不多,言辭也不激烈,但全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氣,要求也很簡單,我需要糧食萬石,五日內你給我送到九江,還有我要見見你兒子左夢庚。
如果說剛才場麵是寂靜,那現在就是詭異無比,按照正常反應諸將看了這信的內容都應該破口大罵,不過此時沒人出聲,倒不是因為有東廠番子在他們不敢罵,而是他們在掂量小太監這些話的分量以及用意。
“幾位舟車勞頓,先回客房休息,待晚間下官設宴為諸位接風,順便回複督主大人如何?”左良玉先將況韌一行支開,當然不忘讓管家多給賞銀,待其離去後,左良玉臉上冷笑連連“諸位以為何?”
“這太監莫非以為現在還是天啟朝而他是魏忠賢不成,堂堂朝廷大將竟敢如此呼喝來去”。小年輕左夢庚率先開噴,左良玉看了他一眼“崇禎雖無天啟的國力,但這太監手段未必遜於魏忠賢,至少那魏閹不會打仗”說著看向黃澍“黃公以為何?”
“投石問路,試探之舉也”黃澍撫須冷笑道,左良玉又問“要糧為試探,讓夢庚前往又是何故,為人質?”
黃澍歎口氣“這太監心思深不可測,要糧乃投石,讓夢庚去是問路,他這是一劑猛藥,根本不給將軍留任何餘地,直接要您表態,給就順,不給就是反,彆再想像之前那樣了,既不反也不聽令打馬虎眼”。
“不給他就會來打我?”左良玉冷笑,黃澍道“他打不打,什麼時候來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將軍可曾想好了要反,還是說現在就反?”
“黃公覺得呢,現在是時候麼?”左良玉臉色逐漸變的凝重起來,諸將也低聲議論紛紛。
“按理說朝廷先打闖賊再戰韃子現今又平白旺,國力兵力全打空了已到了強弩之末,即便吾等舉旗反了,他也一時無計,可話又說話來,此時白旺身死,李自成敗走西安,張獻忠躲在四川,其既將吳三桂和馬科調來亦說明韃子也無力再犯,眼下朝廷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咱們此時若舉旗,槍打出頭鳥,那十萬大軍立刻就會壓過來,咱們等於是替闖賊獻賊擋槍,讓他們得了漁翁之利”。黃澍分析的頭頭是道,部將常登冷哼一聲“他壓過來又能乃我何,他久戰已疲又糧草不濟,拿什麼同咱們耗”。
黃澍白了他一眼“此議反與不反,不是戰與不戰”。
常登住口不言,左良玉則苦笑搖頭“巡按說了也等於沒說”說著掃了眾人一眼“諸位的意思,咱們給還是不給”。
眾人一時無語,張勇輕咳一聲道“如巡按所言,此時舉旗槍打出頭鳥,雖說其軍心力疲卻不容小覷,其既敢如此強硬必有所持,末將雖不知其糧草如何補給,但想必那太監必有解決辦法,比如其麾下皆是些家底肥厚的一方霸主,黃闖子打仗不要命,李岩善謀,高傑,劉良佐,劉澤清手裡既有兵又有糧作戰經驗也豐富,再加上吳三桂,馬科等邊軍實力不容小覷,南京兵馬雖弱,但其背後的卻是徐弘基那些勳貴,哪個不是家財萬貫,打仗不行出錢行啊”說著搖頭苦笑“那太監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讓這些人甘心出錢出力”。
眾人皆苦笑,誰也想不明白。
張勇的話很有分量,讓左良玉心理有了數,眾人的心思可能都是差不多的不是不反,不是怕他,隻是時機不對。
“既是如此,維持原狀如何?”左良玉輕咳一聲,眾人卻聽得一臉迷糊,維持原狀就是不聽令不造反,可是那太監已經不給他在繼續打馬虎眼的機會了,隻給兩個選擇。
但黃澍聽明白了,左良玉的意思就是答應小太監的要求,以退為進,拖延時間等待好時機,因為隻要他應了,那太監便沒有借口繼續施壓了,十萬大軍也不可能總擺在家門口,他必須要班師回朝,但也不會一直休養生息,因為李自成在西安建國稱帝,這是大明皇帝絕對接受不了忍受不了的事,會儘快出兵討伐西安,而那時則是自己的機會。
左夢庚太年輕想不到那麼遠,聽他爹這麼說立刻就嚷嚷起來“豈不是向那太監示弱,咱們便是不從,他又能如何,真不信他敢打來”。
“這不叫示弱,是以退為進”黃澍解釋了一番,又道“雖不怕其打來,其也未必打來,但必會施壓,要知道此時九江已不在咱們掌控之下了,臥榻之畔總有人虎視眈眈,一舉一動皆在其注視之下,咱們還如何謀劃大事”。
這話又讓諸人皺起了眉頭。
九江是左良玉東邊的前沿陣地,本來由心腹愛將金聲桓駐防,當初他裝病在九江按兵不動哪也不去的時,朝廷在江西,湖廣,應天,安慶特設總督,督所在九江,呂大器任總督,兩人相愛相殺的一段時間,後左良玉西進攻占武昌,而呂大器直接將金聲桓支走,後其回南京任職兵部尚書,九江的話事人就變成了袁繼鹹,這是個比呂大器早一年在九江總督軍務,官職是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當初張獻忠攻下武昌左良玉從九江跑去蕪湖,就是袁繼鹹隻身前往蕪湖說服左良玉收複武昌的,呂大器來了後他退居二把手,不過後來他被左夢庚誘入軍中軟禁,後來獻給韃子,老袁寧死不降被殺了,這是後話。
可以想象這麼一個忠君愛國的官員,此時根本不用常宇招手就投入他的懷抱裡,也如黃澍推測那般,他們已對九江失去了控製,否則小太監不會直接點明讓他們將糧草送到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