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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立書院原先並不在太原城內,確切說不在太原府城內。
這裡要稍微科普一下,太原其實有兩個城,一個是府城,一個是縣城,府城就是後世的太原市,而縣城則是後世的晉源區,劃歸前也叫晉源縣,晉陽縣等等,可還有一點要搞清楚,所謂的晉陽古城並不是明朝的太原縣城,雖同在一處卻是兩碼事,晉陽古城是唐朝時候的太原縣城,到明朝時早已廢掉,就緊挨著他西邊重建的縣城。而宋朝叫平晉縣城,在如今晉源東北方向十幾裡外。
晉源這個地方是個香餑餑,春秋時代的晉陽城,西晉的並州城,唐朝時的太原縣,明清的太原城,都建在這裡。
而三立書院最初也在這裡。
書院是乾啥呢?說他是學堂又不純粹,大抵就是一幫讀書人著書立說閒扯淡的地方吧,他們的宗旨是“講學自由,議論朝政,裁量人物(評價官員好壞)”類似現在大v開播,反正朝廷權貴和地方官員都是他們的火力目標,所以也招朝廷的反感排斥,可偏偏在明中期時學院盛行一時,幾乎各府郡州治地都開設學堂,三立書院便是其一。
終於在萬曆皇帝上台後,采納張居正的奏疏“詔毀天下書院”三立書院也未能幸免,直至萬曆二十一年,魏元貞當巡撫時掛羊頭賣狗肉,以立“三立祠”為名,實質上重新建三立書院並遷址今天的舊城街一代,到蔡懋德當巡撫後對其大加整頓,其中兩大措施最為著名一為聘請知州魏權中、舉人韓霖、桑拱陽及傅山來院講學二為每月三集,集中講學。初集講聖諭,由地方紳士和鄉老參加;再集講經濟舉凡國家大政、地方利害均在討論之列,從政人員必須參加;三集講製舉,科舉應試的士子參加。
這個時候學院就有了明顯的改變,大抵有了黨校的性質了。
而博學多才的付青山此時已是山主,即學院院長,那個舉人韓霖是個火器專家同時也是薑瓖的老嶽父,此時已經不再學院任職,至於去了哪裡,你們猜。
傍晚時,傅青主正在同幾個大儒及士子議論今日大太監率城中文武祭奠忠烈祠之事時,門房通報有人求見,以傅山之名每日慕名求見者絡繹不絕,早已不勝煩惱,斥門房沒眼力見“打發了便是何故來擾”。
門房告知,是一道姑,言之前來送茶。
傅山同眾人皆驚,書院女子禁足,竟有道姑上門,至於送茶……他猜出了個大概,便讓人帶來,卻發現是個少女道姑,瞪著一雙大眼睛“哪位是傅先生?”
“可是常公公遣你而來”傅山挑眉道。
青衣躬身點了“,掌櫃的讓貧道來送茶送句話”。
傅山笑了“送茶先前有言,這送話……你說來聽聽”。
“掌櫃的讓貧道送句話給傅先生私者一時,公者千古”。
傅山眉頭一皺,半響不語,身邊眾人低聲議論不止,片刻之後,傅山舉目看著青衣道“常公公手下可遣人眾多,為何遣道長來”。
青衣搖頭“貧道亦不知,不過掌櫃的說了,若你問話貧道必須要答,答不上來就背經文給你聽”。
啊,眾人訝然,傅山也是一怔,隨即笑了“你都讀什麼經?”
“道德經,南華經,衝虛經,通玄經等等都讀過,先生要聽哪一部的?”青衣問道,傅山撫須笑道“莫非你都會背?”青衣點點頭“大抵都背的出的,掌櫃的說,若先生問話答不上就背經,背不出便和他打一場”。
語驚四座,傅山已笑的前仰後翻“打架,你莫非還會武技?”
青衣撓撓頭“掌櫃的說貧道打架很厲害的,至少先生打不過貧道的”。
“什麼,我打不過你?!”傅山再也笑不出來了,拍案而起“吾之技真就讓他這般瞧不上,卻讓一小道姑來羞辱”。
不不不,青衣趕緊擺擺手“貧道不敢羞辱先生,貧道打架確實厲害,掌櫃手下的那些人都這麼說……”
“那就領教了”傅山說著將外衣脫掉,將青衣請到院子裡“他讓你來的意思我懂,讓我不要偏安一隅自娛自樂,當以心係天下為先,他若親自前來吾自許之,卻偏偏遣一小道姑吾心裡不服氣,咱們先比過武技再論道法……”
“真要打麼,那好吧”青衣也脫去外衣,書院裡的幾個大佬趕緊出來看熱鬨,一人問桑拱陽“那太監遣一道姑來此又是要背經書又要和真山(傅山字)較技,所為何?”
桑拱陽皺眉道“真山文武全才無所不通以博學聞名,小太監此舉似有意……刹他傲氣,挫他銳氣你既無所不能,我僅一及笄之年的道姑前來同你論道較技……真山若勝則顯不武,若敗……嘿嘿,吾曾聞年初真山曾與小太監較技不敵一招,這大半年聞雞起舞苦修武技想要雪恥……”
說話間,院子裡傅山已經和青衣動起收來,一個是當世文武雙全的大儒,又正值壯年,另一個則是寂寂無名剛及笄之年的小道姑。
眨眼間,付青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然後對青衣深深一躬“我敗了,達者為師,我願拜你為師可好?”
“啊,不不不不,我教不了先生的”青衣喘著粗氣,慌忙搖手,連連後退“再說了掌櫃的沒讓我來收徒啊”。
傅山笑了,身為當世大儒拿起的起放的下“你當你那掌櫃的真是讓你來打架的麼?”
“是的呀”青衣使勁點點頭,然後撿起旁邊的衣服穿上。
傅山笑意更濃“他讓你來是為了給我看看一顆好苗子的,說白了,他雖沒讓你收徒弟,卻是讓你來拜我為師的”
啊,青衣摸不著頭腦“為什麼要拜你為師,你都打不過我”。
“沒有狀元的老師卻可教出狀元的學生本就很正常,且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論武技我不如你,但吾依然可為你授業解惑,你一身內力不知如何使,偏偏吾略有心得可指點你一二,且吾對道家學說自有心得,與你多有益”傅山說罷穿好衣服將青衣帶進房內“你的學的經大抵和你的武技一樣,隻會讀而不知其意,不知其解,武技上你可為吾師,學說吾則可為你師”。
青衣不知道怎麼回答,或許她覺得應該就是這樣吧。
傅山瞧她低頭不語“你且在書院住幾日再做決定吧”。
“貧道不能留在書院,要跟著掌櫃的”青衣很抗拒,說完就要離去,傅山叫住他“你回去還會回來的,那便順道為我捎句話吧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
青衣哦了一聲,慌忙離去。
付青山待你走後,對桑拱陽幾人自嘲道“怕是這輩子都打不過那常公公了”幾人大笑“武不成,文就”。
傅山苦笑擺手“其傳誦的那幾句文章吾等誰人堪比,今日聞那軍歌亦出自其手,洶湧澎湃蕩氣回腸吾等誰人作的出?”一人點頭附和道“非大胸懷作不出這等氣吞山河之勢,實難想到出自一太監之手,且不足弱冠之年”。
“其乃天縱之才,若其行正,大明之幸,若其為禍,天下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