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劉良佐身後的軍將,羞得耳赤麵紅,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卻不敢有絲毫不滿的表現,還得麵帶微笑,連聲諾諾。而這邊李廷玉等人卻麵無表情,冷眼遠遠看著,五百多人如一片無聲的樹林,沒有絲毫波動。
王歡卻有些聽不下去了,皺眉道“這個建州韃子,欺人太甚!”
李嚴就站在他傍邊,順耳聽到了,毫不在意的說了一句“理他作甚,又不是說我們。”
“嗯?”王歡愕然“他不是說的南蠻嗎?”。
這個年代,建州人口中的南蠻,包括了黃河以南的所有漢人,說大點,是指山海關內的所有漢人,甚至部分少數民族也囊括在內,是一個廣泛的代稱。
“當然不是說我們,我們又沒帶家屬,而且也不是爛泥。”李嚴解釋道“所以理他作甚?”
語氣之中一股傲骨油然而生,聽得出來,李嚴潛意識當中,把自己這支隊伍和普通明軍是清晰的區彆開來的,爛泥腐肉可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大家真刀真槍乾上一場,誰是爛泥還指不定呢。
王歡敏銳的聽出了李嚴話裡的意思,心裡再次感到欣慰,甚至高興萬分都到這步田地了,還這麼傲骨雄風,這兵到底是怎麼練的,才能把這種狼性深入士兵的骨髓中去。秦良玉的sc這時候應該被張獻忠占的差不多了,如果這樣的兵多一點,由自己來掌握,恐怕sc就是另外一種局麵了。
心裡想著,耳朵又聽到圖海在轅門處大聲發令“限一個時辰之內,日上樹梢之時,大隊必須出發,違令者斬!”
他騎在馬上原地轉了一圈,不等劉良佐說話,又用馬鞭指著護衛在十幾輛馬車身邊的一隊親兵,問道“那些兵是乾什麼的?”
劉良佐舉目一看,連忙回答道“那是本將親兵,護衛的是本將家眷。”
圖海眯著眼睛,不悅的盯著劉良佐道“親兵?豫親王可沒說輜重營裡還有親兵。”
“這……那本將立刻去向王爺解釋。”劉良佐遲疑道。
“不必了!”圖海馬鞭一揮,板著臉說道“劉大人可是信不過本將,以為我麾下兒郎還保護不了大人家眷?”
“不是不是,怎麼會信不過額真呢!”劉良佐雙手齊搖,急忙道“隻是……”
圖海馬鞭又一揮,打斷了劉良佐的話“不是就好!劉大人馬上把這隊兵撤了吧,軍情如火,軍令如山,本將就在轅門外等候,一個時辰之後如有未出門者,殺無赦!”
說罷,策馬揚鞭,奔雷般絕塵而去,領著一眾騎兵徑直出了轅門,揚起一陣塵土,再次將劉良佐淹沒在黃土中。
一眾副將偏將連忙湧上來,七手八腳的替劉良佐拂去身上的塵土,他的侄子劉澤洪湊了上來,一邊小心翼翼的用絲綢巾擦去劉良佐臉上的灰,一邊詢問“伯父,圖海叫我們把親兵撤回來,我們怎麼辦?撤還是不撤?”
劉良佐雙目血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盯著圖海馳去的方向瞪了良久,口中吐出一口濁氣,雙肩一垮,有氣無力的說道“還能怎麼樣?撤吧!全都撤回來!”
劉澤洪聞聲還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瞧見劉良佐那一臉吃了大便的樣子,沒敢吭聲,自去撤除親兵隊了。
李廷玉等人就在轅門外等候,見圖海領兵過來,連忙低頭躬身,恭敬的站在道旁。
圖海掠過時瞄了一眼,見是一群沒有武裝的降卒趕著大車推著推車,輕蔑的從鼻孔中哼了一聲,嘴裡曬道“民夫而已。”絕塵而去,奔到一處樹蔭下,那裡有五百正白旗士兵列隊等候,圖海下馬布置行軍事宜去了。
王歡站在隊伍中,遠遠望去,隻見八旗兵隊列整齊,軍容嚴整,長槍如林,旌旗如牆,人人內著鐵甲外罩棉甲,頭頂皮盔,胸前護心銅鏡閃閃發光,馬不叫人不亂,與大營內亂成一團的明軍相比,恍然兩個世界。
這是王歡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八旗兵軍陣,以前對滿清戰力的認識,都停留在曆史書當中,而書中紙上談兵,說得又模糊,根本談不上直觀的肉眼觀察。現在遲尺之遙,看得清清楚楚,讓王歡的心裡又提起了一塊石頭。
“看這軍紀,就比普通明軍高了不止一個層次,怪不得清軍下江南,短短半年就攻下了南京。南明幾十萬軍隊在麵對十萬清軍的時候,就像白癡一樣潰敗,野狼攆羊群也不過如此。”王歡心裡一陣悸動,不過轉身看看身邊的白杆兵,對近在身側的八旗兵目不斜視,人人臉上一點也沒有害怕驚慌的表情,隊伍安靜有序,跟八旗軍陣隱隱不相上下,心中的石頭又放下了不少。
“你有狼群,我有雄獅,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的牙齒厲害些!”小和尚嘴角一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