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工程師!
王歡在潼關停留了兩天,與馬作衡一道,仔細勘察了潼關一線的墩堡和溝塹,擬定了布防方略,要求李虞夔,征集四方州縣百姓民工,會同從蒲州趕來五千民壯,開始大規模的挖溝壘土,力求將潼關構築為銅牆鐵壁。
隨後王歡留下馬作衡,率領全軍渡過黃河,在蒲州以北一百二十裡的解州城外,紮下了營盤。
蒲州與解州,都屬於山西平陽府治下,李虞夔據蒲州起事後,原明廷兵備道韓昭宣會同落草為寇的原總兵虞胤起兵響應,聚眾十萬,號稱二十六萬,先占解州,後攻絳縣,兵鋒直抵平陽府城,並向廣闊的平陽府四方擴散,一時間晉西南遍地義旗,偌大的平陽府除了府城之外,唯有翼城還在苦苦支撐,餘者州縣,都被起義的軍民或殺官,或趕走清廷官吏,反清之風席卷全境,滿地的辮子被義軍收集起來集中焚燒,黑煙衝天,歡呼聲直衝雲霄。
因為蒲州也需要加緊設防,李虞夔並沒有陪著王歡去解州,隻派了向導跟隨,不過事先也派了人打前站,通知韓昭宣和虞胤夔州軍即將到來的消息。
所以當王歡到了解州城外時,留守此地的韓昭宣迎了出來。
解州屬於小州,地盤跟蒲州差不多大小,但一眼望去,滿城的旌旗和城頭密密麻麻的守兵倒是比稀鬆的蒲州強上很多,王歡的第一印象,就是韓昭宣比李虞夔要知兵得多。
韓昭宣是帶著大軍出來迎接的,黑壓壓的一片人,起碼有上萬人的規模,列陣城外,這樣子不像是來迎接,倒像是來迎戰的。
解州兵前排的軍馬,人人衣甲鮮明,半身腰甲配上紅纓鐵盔,甲葉錚錚,如林的長槍雪亮的長刀,在日光下閃閃發亮。上千數的騎兵勒馬一側,虎視眈眈,而韓昭宣立於門旗飄飄的眾軍之前,錦袍高冠,手撫羽扇,道骨仙風、儒將風采如旭日初升,光芒四射。
不過當白甲夔州軍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中時,韓昭宣泰然自若、談笑風生的神態慢慢沉了下來,隨著那整齊如一人的腳步聲“嗵嗵嗵”的接近,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眉頭越擰越緊,仿佛見到了一尊神佛在靠近。
說實話,他弄這麼大陣仗的“歡迎儀式”,是有私心的。
馬鳴圖這個太監,從肇慶來到山西,一路上敕書亂甩,見到有人立起山頭反清複明,就上趕著封官許願,不知道派出去多少頭銜,可能連他自己都記不大清楚了,反正敕書是空白的,隨他樂意怎麼填就怎麼填,臨行前永曆朝廷也交待過,隻要能拉攏甘願為大明效力的軍頭,都可以封官,隻是要看軍力大小,分個官銜高低。
而韓昭宣和虞胤,號稱擁兵二十六萬,在整個山西義軍中都算數一數二的強大,雖然這兩人在原本明廷中算不上人物,但此時此地,卻是讓馬鳴圖眼前一亮的豪強,於是馬鳴圖大筆一揮,自作主張的將一張掛著“總兵銜”的敕書給了虞胤,一張掛著“兵部尚書”的敕書給了韓昭宣,兩人搖身一變,剪去辮子,由白丁成為明廷大員。
有了官身印劄,韓昭宣的心氣頓時足了起來,加上順利的戰事,整個平陽府都即將落入手中的底氣讓他漸漸自視漸高,覺得假以時日,揮師北上,太原府都會破於自己的兵鋒之下,到時候當個國公、太傅之類的一品大員,還不順理成章?
故而對於陝西來的夔州軍,他不同於李虞夔那般期待,相反的還有些抗拒,覺得這是來和自己搶功勞的。山西形勢一片大好,你陝西軍來是客軍,客隨主便,是龍就得盤著,是虎就得臥著,在山西地界上,由不得你王歡做主。
眼看著夔州軍越來越近,前鋒騎兵就要掠至眼前了,成千騎兵白甲銀盔,如一片雲般飄了過來,隻是這片雲如此雄厚,宛如摧城之勢,沉甸甸的壓在韓昭宣心頭,揮之不去。
咬一咬牙,韓昭宣強自在臉上擠出了幾分笑容來,雙腿一夾,打馬迎了上去。
夔州軍騎兵馬蹄隆隆,一陣風般從側邊掠過,王歡領著一眾軍官,出現在騎兵之後,他老遠就望見了擺著方陣的解州軍,初初有些意外,細一思量之後就看透了韓昭宣的小心眼,付之一笑,坦然策馬迎上前去。
李虞夔派去的人向韓昭宣細細描繪了王歡的長相身材,於是在一眾白甲紅氅的將官叢裡,韓昭宣一眼就認出了鶴立雞群般年輕的王歡來,而王歡同樣甄彆出打扮都像周瑜一樣的韓昭宣,兩人對上了眼,彼此近了身。
“侯爺遠來辛苦,本官有失遠迎,罪過罪過。”韓昭宣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言語間的虛偽連傻子都聽得出來。
夔州軍眾將都皺起眉頭,大夥南征北戰,什麼場麵沒見過,怎的這個小小的義軍首領見了王歡居然這麼無禮?
王歡不以為然,微笑著拱手還禮,口中道“韓首領哪裡話,王某奉旨支援大同,路過解州,如有叨擾之處,韓首領可要海涵。”
他這話中規中矩,卻犯了韓昭宣大忌,一口一個首領把他當山寨頭子打發了,韓昭宣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麵沉似水,他身後一個身材高大魁梧貌似親信將領的漢子見此情景,甕聲翁氣的叫了起來“我家大人乃當朝兵部尚書,不是什麼首領!”
“兵部尚書?”王歡愣了一愣,馬鳴圖沒有告訴他這一茬,他還不知道山西多了個兵部尚書。
“正是!”壯漢叫道“這是馬中官宣的旨意,朝廷欽命!”
王歡等人頓時明白過來,敢情是馬太監封的官啊,這山西地大似海,草頭王比城鎮還多,不知他還封了多少朝廷命官出去,一想到尚書滿地走、總兵多如狗的場麵,夔州軍眾人就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