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麵見多爾袞,一齊跪下,垂首見禮。
多爾袞親手去扶,一一答過。
四人卻不起來,跪在泥濘裡道“王爺,我們是來向王爺求個情的。”四人開門見山,直截了當“我們科爾沁部對大清,從未有過二話,經年來多少大戰,科爾沁部的勇士場場沒有落下過,南抵大海,西征苗疆,北控大漠,跟隨天可汗太宗皇帝和攝政王麾下,縱然南北征戰,死了也回不了草原,但科爾沁部願意!草原上的鷹,就該為最雄壯的主人效力!”
多爾袞連連點頭,微帶笑意。
“可是今天,我科爾沁部勇士聽從攝政王之命,從早上開始浴血奮戰,到得如今,已經三四個時辰了,戰局僵持不下,連台吉桑格爾都陣亡於軍中,他可是科爾沁部最值得驕傲的勇士啊!已經死了!”
“一萬人馬,眼下已經折得七七八八,再打下去,科爾沁部就殘了,長生天都會憐勉!”
“天氣陰雨,地麵泥濘,的確不利於我們蒙古人作戰,草原上哪裡能見到此等惡劣景象?”
“故而我等特來請求攝政王,讓科爾沁部的勇士們先撤回來,休整養氣,以待再戰!”
四人一人一句話,說得頭頭是道,理直氣壯,不過聽在滿達海耳中,卻是句句不離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意思,不由得氣往腦門衝你科爾沁部的人珍貴,彆的部就不是人了?你娘的,以往沒少給你們財物奴隸,現在出點力怎麼了?
他踏前一步,不假思索的就開口道“此事不妥!大戰正酣,豈能……”
話沒有說完,就被多爾袞一個凶狠的眼神瞪回去了。
四個跪在地上蒙古王公,同樣凶狠的看向了滿達海。
“桑格爾戰死了?”多爾袞扭過臉去,卻換了一副吃驚的表情,自然逼真“怪不得有一股兵退了下來,想必是護著他的屍骨吧?”
“正是!”四人道“他的護兵隻搶回了頭,身子四分五裂,找不回來了。”
“桑格爾為了大清立功無數,沒想到竟然死在這裡!”多爾袞咬牙切齒“諸位放心,這個仇,本王一定給他報!”
四人跪在地上,以頭搶地“如此,多謝攝政王!”
“勇士陣亡,乃天意不讓我等取王歡首級!既如此,就順應天意,權且退兵,待來日再戰吧!”多爾袞從善如流,望天興歎。
四人大喜,連忙再次叩頭拜謝,然後急匆匆的去了。
銅鑼聲起,退兵令下。
蒙古兵潮水般的退了下來,留下滿地屍骸。
一眾將領都各自下去領兵歸寨,隻留下多爾袞和滿達海依然在原地。
滿達海麵色鐵青,此刻退兵,等於前功儘棄,誰知道明天還會不會繼續下雨?那狡猾如狐的王歡會不會趁著機會又埋下幾百顆震天雷?或者更多?
更嚴重的是,退兵等於承認失敗,這對於多爾袞的親征,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站在多爾袞身後,滿腹疑問,胸間全是不忿和怒意,怪蒙古人自私,恨漢軍無能,甚至還怨恨多爾袞太過軟弱,豈能被蒙古人一要挾,就服軟的?
腦海裡正翻騰間,卻聽耳畔有人道“想不通?”
心裡一激靈,滿達海抬起頭,卻見多爾袞正背對自己說話。
“是!”滿達海語帶偏激“是有些困惑!”
“想不通也得想通!”多爾袞轉過臉,麵色已經恢複了平靜“我問你,我們建州有多少丁口?”
“八旗牛錄一共三百一十八個,有丁五萬五千三百三十人。”滿達海下意識的答道,他對多爾袞徒然問起這個,有些沒有想到。
“你可知蒙古有多少人?漢軍有多少人?”多爾袞又問。
“蒙八旗有牛錄一百一十九個,丁口兩萬八千七百八十人。”滿達海對這些了如指掌,不假思考的張口就來“漢軍八旗加上三王部屬,近十萬之眾。”
“正是如此,當年入關,我們建州軍馬整軍入北京,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五萬之眾,這幾年也沒有增加多少,至於歸降的漢軍,都是不貼心的南蠻,算不得數的。”多爾袞緩聲道,如同教導一個不耐煩的弟子“你可知南方明國,有多少人?”
滿達海抬起頭,有些明白了,籌措著答道“聽洪承疇說,起碼有一萬萬之數!”
“是了,你想啊,就憑我們建州女真這五萬多丁口,能打下一萬萬人口的明國嗎?”多爾袞笑了,雙手比劃著,劃了一個大大的圓“我們要團結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包括蒙古人和願意歸附我們的漢人,隻有這樣,才能利用他們來鞏固我們的地位,而不是一味打壓,該妥協的時候,一定要妥協。”
他笑得更深了,布滿魚尾紋的眼角仿佛多了無數的溝塹“桑格爾死了,又不是我們的人死了,權且退一退,照顧一下科爾沁部的情緒,明天他們照樣給我們賣命,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