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隻覺有一鍋開水在眼睛裡沸騰。
生石灰遇水即沸,落到眼睛,一雙眼睛立刻就廢了。
多爾袞忍著雙眼劇痛,把長刀亂舞,瘋狂而破綻百出,口中嘶吼亂叫。
李大侉子身邊,好幾個土匪從懷裡掏出了石灰包,這幫人武藝不精,又不怎麼能打,為防備人多商旅護衛人多反咬一口,都準備有預防不測的石灰包,一處下風就使陰招暗算,下流而卑鄙。
十幾個灰包飛出,或擊中了清兵,或被兵器格擋擊破,一時間漫天石灰飛舞,恍如霧霾,方圓幾丈遠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身處其中,連人影都看不清。
土匪們都跳出圈子外,一邊用汙言穢語咒罵不止,一邊指指點點的朝裡麵扔石頭,李大侉子掃視周圍,暗暗心驚,連呼這把石灰灑的及時,隻見地上躺滿了土匪的屍體,白霧裡麵也有自己人在嚎叫,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韃子就乾掉了二十幾個匪類,卻連一個清兵也沒倒下,如果繼續這麼下去,肥羊這個稱謂怕要反過來落在自己頭上。
有清兵狀如瘋狗,閉著眼睛揮舞兵器從白霧裡殺出來,聽音辨位的亂砍亂殺,土匪們沒想到韃子兵如此強悍,瞎了也能砍人,倉促間被摞倒了幾個,待得緩過神來,立刻喝罵著刀槍齊出,在清兵身上捅出無數個窟窿。
多爾袞如墜冰窖,渾身發涼,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耳邊慘叫聲此起彼伏,都是自己的人被殺的聲音,心中長歎一聲,停下舞動的長刀,靜立不動。
羅什等人在石灰粉中疾走,眼睛看不見不辨方向,甚至自己人撞在一起,李大侉子帶著人圍成圈子,鬼鬼祟祟的東刺一槍西砍一刀,出來一個清兵就弄死一個,好似遊戲一般把二十幾個最為精銳的大清白巴牙喇戰兵活生生的耗死當場。
待到粉塵落地,重見光明時,圈子裡麵,唯有多爾袞一個人直直的站在原地,身子筆挺,橫刀在手,麵色冷然巍然不動,渾身浴血,緊閉雙目如怒容金剛自有一股凜然之氣。
土匪們罵罵咧咧,從地上扶起受傷的同伴,點數著死去的人,李大侉子領著人圍著多爾袞,罵道:“鳥人快快跪地求饒,老子給你個痛快!”
大概是感覺這個人與眾不同,李大侉子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而是圍住他,謹慎的舉著刀槍。
耳畔聽著漢語不堪入耳的叫罵,卻再無一個身邊人的聲息,多爾袞知道,如今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四周宵小作祟,孤掌難鳴,真有英雄遲暮的蒼涼。
沒想到戎馬一生,位極人臣,掌控千萬軍馬、權勢滔天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被一群低賤的匪類羞辱,多爾袞胸腹間怒火焚燒,卻強自壓下,保持著後金上位者最後的尊嚴。
突然間,他將眼皮猛然睜開,一雙眼眶中血肉模糊,兩股血箭飆出來,口中怒喝道:“本王乃大清……”
一根粗糙的長矛猛地從他的後心處捅進去,從前胸貫穿出來,鐵質的矛頭帶著鮮血突兀的出現,把他還沒吼出來的話梗在了喉嚨裡。
一個猥瑣的土匪握著長矛後端,罵道:“草你娘,囉囉嗦嗦的,去死吧!”
多爾袞單手握住胸前的矛頭,低頭不可置信的用看不見的眼睛盯著它,然後雙膝一軟,跪了下去,一個土匪叫罵著上前,揚起血跡斑斑的刀,砍下了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