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毫無征兆又突如其來的,針對清廷中漢族重臣的清洗,突兀的開始了,滿街的兵丁在北京城裡奔走,四門封閉,出入盤查滴水不漏,隻為抓捕被彆人將名字寫在順治帝案頭上一本本奏折上的人。
虛歲十三的順治皇帝坐在龍椅上,迷茫的看著堆了滿桌的奏折,這些奏折都是朝中各個旗的旗主、額真、親王、郡王等要人寫來的,其內容,不外乎彈劾某某漢臣不軌、某某漢臣有反意之類的東西。
他看了很久,看得很細,然後抬起頭來,向坐在一旁,關切的陪著他的孝莊太後奇怪的問道:“母後,為什麼這些人要孩兒殺掉洪相、祖將軍他們?他們以前不是對我們很忠心嗎?為什麼突然就變成壞人了?”
孝莊太後放下手中一本折子,聽到兒子的問話,微皺黛眉,揮揮手,避退了左右。
她今年三十七歲,春秋正盛,餘韻猶存,出身蒙古科爾沁部的貝勒之女,十二歲嫁給皇太極,陪伴這位女真人中文韜武略最為優秀的帝王十八年,常伺左右耳聞目染,對帝王之術朝堂之道頗有見解,加上思慮深遠周全、性格剛烈沉穩,在皇太極死後最短的時間裡接受了多爾袞攝政王的地位,為大清穩定做出了綽越的貢獻。
現在多爾袞暴死,大清再一次陷入了漩渦當中,一場比皇太極之死更為猛烈的權利之爭席卷了整個大清官場皇室,每個人都身不由己的扯了進去,身處其中,孝莊隻覺山雨欲來、風滿樓。
“皇上,人沒有好壞之分,對帝王家來說,隻有忠與奸的區彆。”皇太後向自己的兒子靠近了一些,諄諄教導:“一個人,可能以前是對皇家忠心的,慢慢的,也可能會變得奸猾起來,人心是肉做的,會變化,甚至忠奸莫辮,這就是考慮皇帝的地方了。”
順治帝眼睛一亮,欣然道:“我明白了!母親是說的識人之道、辨人之法,天下人都為我所用,如何用之,在於如何識之。識之不透,哪怕有再高的才華,也不可用之。”
孝莊太後盈盈笑道:“皇上睿智,正是如此。”
順治帝眉開眼笑,自得了一會,低下頭看到桌上的奏折,又發起愁來,癟著嘴道:“可是洪相他們……以前皇阿瑪是很相信他的,還記得小時候,皇阿瑪抱著朕,笑著指著他說:這是我大清肱股啊,可要好好待他,不可讓他離去。皇阿瑪從沒有對彆的漢人這麼說過,朕印象很深,皇父還在的時候,也很器重洪相,這樣的人,怎麼會背叛我們呢?”
看著兒子愁眉苦臉的思索,卻又會不通這裡麵的玄機,那眉頭緊皺的樣子,孝莊太後有些心痛的走過去,抱著兒子的頭攬入懷中,摸著他的頭發輕輕嗅著,溫柔的說道:“皇上,這些事情,不用想得太多,漢人再好,也比不上咱們自己人來得親切,既然英親王和鄭親王都認為漢人不好,我們就聽他們的,該殺就殺,彆為了這些漢人,寒了自己人的心。”
順治帝似懂非懂,更加迷惑了,因為阿濟格和濟爾哈朗的奏折,是截然相反的,阿濟格竭力維護洪承疇,指出祖大壽等漢人是叛臣;而濟爾哈朗卻篤定洪承疇等人是叛臣,而願意為祖大壽等人擔保。兩個地位超然的親王表示了兩種對立的意見,底下的朝臣也分作兩派,這對順治帝來說,就很矛盾了。
“可是,母後,朕該聽誰的呢?”順治愕然道:“他們說的恰恰相反啊。”
“那就誰都不用聽,把這些人都砍了。”孝莊太後淡淡的說道,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帶著笑,卻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皇上,你是皇帝,該有自己的主張,既然他們在下棋,那就把棋盤給他們掀了,誰也下不了,如此,才不會讓有獲勝的人,得到向皇上挑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