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
這是顧謹第一次,看到世人那或驚異或詫然的目光。
這份目光在她的內心深處埋下了一顆種子,她深切的明白也堅定的相信,這樣的目光她還會看到一次又一次。
郡誠公主端莊的笑了,她把臉轉向席間的何氏“到底還是顧元帥和顧老夫人教女有方啊,你家如今前有顧小將軍戰場搏殺,後有顧二小姐力戰英豪,你們顧家,可真是人才輩出。”
話裡的顧老夫人指的是顧謹祖母,顧小將軍指的是顧好眠,話雖是對何氏說的,言語裡卻沒有讚她半分。聰明的人卻都聽明白了,你何氏還有個親生閨女呢,堂堂嫡女竟被一個庶女壓了風頭,說出去不光彩。
何氏被這話噎得臉一紅,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夠聽出來這話裡的意思,可上頭同她說話的乃是公主娘娘,卻是她長了十個膽子也不敢頂撞的。隻得掬著笑意道“殿下說的是,孩子們自有孩子們的本事,這也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福氣。”
顧謹在下麵聽著,心裡涼了幾分。
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她要搶風頭,她要活的不同凡響,就注定要麵對郡誠公主這等高段位的女子。
話外在說顧謹不愧出身將門,話裡卻言顧謹不僅壓了自家嫡女顧湘一頭,還壓了她的女兒薑柔疑一頭。
婦人心思,往往難以揣摩。
顧謹本以為事情就要這樣收場,卻呼聽身旁陸歸堂說了話“姑姑也覺得顧二小姐英氣逼人嗎,歸堂也這麼覺得。今日顧二小姐箭指蒼穹,一箭奪了頭籌,她踏馬而來,好似席卷烈烈寒風,巾幗不讓須眉一說,倒是確有其事。”
顧謹倒是沒有想到,此時此刻這番境地,竟然有人能夠替自己說話,那人還是陸歸堂。
陸歸堂是當今聖上嫡子,雖非長子,說起話來卻往往比陸承修影響還要大一些。
今日會場裡的官,大有一半存了從鹹王之心。
堂堂鹹王說了顧謹的好話,郡誠公主的熱諷成了熱譽,實打實地擠了個笑容出來。
“是啊,我早就說過天下女子不輸男兒,怎麼著,如今你們這般做爺的還有什麼不服氣的?”
這話若是尋常人說說,必得被無數英豪群起聲討,可如今說這話的乃是郡誠公主,莫說鹹王,便是聖上親自在旁邊聽了,那也要笑著誇一句吾妹說得有理。
接過話茬的,是她的夫君寧國公。
寧國公權傾朝野,位比親王,今日婦人話茬裡頭交鋒他本不屑於摻和,但到底是鹹王說了話,事情便該有個收場。“話說的都不錯,顧家人才輩出,累代功勳,今日更有顧二小姐大殺四方,皆是我大貞繁榮景象啊。”
分明是個國公,素日裡卻被人當做親王,如今一番話,倒是學起了聖上的語氣了,真是好大的麵子!
不過這番話既然出來,席上朝臣便沒了話說,順水推舟這道理,他們都是明白的。
陸歸堂一句話,讓汴梁城眾人的口風,跟著倒了。
一時之間席上眾人道賀聲不絕,紛紛稱讚何氏和衛丞相教女有方,卻沒人注意到顧湘一張臉已經黑的不成樣子。
寧國公起身,從桌案旁取出一物,人聲頓止。
四物劍,傳於皇室,流自江湖,幾番周轉才回到了聖上手中,今日特地拿出來作為此次秋獵會的頭籌。
眾人驚惶之時,卻見顧謹屈膝一禮“國公抬舉,隻是臣女無功無德,隻是同姐妹在獵場上賽了場馬,受不起四物劍。”
她口中的姐妹不是顧湘,而是衛毓川。
眾人聞言,看向顧謹的神情裡便多了幾分讚許,本以為這女子猖狂,如今看來卻是知禮術的。
寧國公“嘶”了一聲,“可你不要這四物劍,本公總要賞你些彆的什麼吧。釵環可喜歡?珠玉可好?胭脂可需?”
郡誠公主笑了笑,緩緩從發髻裡拆解出一根紅寶石發簪來,她道“這是皇兄賞本宮的,今日就贈與顧二小姐吧。”
那發簪在斜暉裡熠熠閃著光芒,顧謹卻連看也不看。
“臣女今日能奪頭籌,有衛家小姐相助是一回事,有商家公子幫攜是一回事,最要緊的,卻全因了這兩匹馬的功勞。”顧謹說著,手指向了她與衛毓川騎的那兩匹馬,那不好馴服的兩匹閒馬。
這話說的不假,今日顧謹和衛毓川能有此成就,全因了這馬有靈性,能夠嗅到獵物所在。又頗有也行,亂石枯林裡也能健步如飛,才讓顧謹毫不費力便奪了頭籌。
郡誠公主挑挑眉,不露聲色的收回手裡的寶石發簪“那你想要什麼?”
“臣女曾答應了這兩匹馬,若是能夠助我奪得頭籌,願棄彩頭不要,換這馬群回歸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