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
聽說皇後宮裡,一年四季都有百花盛放。
顧謹一行到的時候,遠遠地便聞見了中宮裡頭傳出來的秋海棠香。
秋海棠這樣的草木素來是沒有香味的,可不知道是因了什麼緣故,或因皇後宮裡群花爭豔,海棠無香卻也吐芳;或因秋雨浸潤,海棠無芳卻也綻蕊。
淡淡的草木香氣氤氳在青天水霧裡,迷蒙了一世光陰。
此時位主中宮的皇後娘娘乃是當今鹹王陸承修的生母,其人灑脫大氣,乃是將門裡的虎女,如今國舅爺李將軍正在定州駐紮,正行平匪之事。
多事之秋,內憂外患,將軍們也甚是辛苦。
今聖嬪妃不多,故而子女也少,皇子隻有陸承修與陸歸堂二人,公主卻多些,單說李皇後的嫡出之女便有三人。
上一世,幾位公主在陸承修登基之後或遠嫁、或和親、或用來籠絡朝中官員,終歸和她一樣,成了一份籌碼。
但李皇後其人,顧謹卻是沒有見過的。
昭告天下的諭旨裡說李皇後崩於陸承修繼位前夜,聲稱是自今聖駕崩之後日日憂思過度而亡,那時候的顧謹一腔天真情懷不疑有他。如今細細想來,那般英烈的將門虎女,怎麼會因憂思過度而沒能坐一坐太後的位子?
背後的始作俑者究竟是寧國公還是陸承修,顧謹不敢確定,但那段前塵往事卻也讓她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清醒。
顧謹同衛毓川一路隨著衛夫人到了皇後的寢宮——凝華宮,如今這時辰該是用午膳的時候,皇後應該在宮裡。
凝華宮在這座偌大的皇宮裡並不顯得渺小,反而成了整座後宮裡頭最為恢弘的宮殿。
簷廊之上的琉璃瓦在雨絲的浸潤下顯得通透清曠,這讓顧謹想起了清秋九月的天,繁華還未落幕,卻也天低雲淡最風華。
宮門口,兩排侍衛一字排開,秋雨落在他們的衣冠鎧甲之上,卻不見人影晃。這是宮裡的禁衛軍。
宮門開著,朱紅漆門上浮漚釘細細碼著,如金刻瑪瑙,隻剩莊重與華貴。
“朱內監,皇後娘娘可在?”
宮門口守了個老內官,看著年紀有些大,穿的衣裳卻是金線捋的紋,這是一等內官才能享有的殊榮。
衛夫人不是頭一回進宮覲見皇後了,自然認識皇後身邊的總管內監,如今正請他通傳。
顧謹斂了神色,她並不是認識朱內監這個人,她入宮的時候宮裡頭的宮人已經被悉數換過了,那時候這人是死是活,她並不知曉。
朱內監看見來人是衛夫人,遂堆起了滿臉的笑意,他開口,聲音尖細
“呦,相爺夫人怎麼得空進宮來了,瞧瞧這雨天路滑的景兒,您怎麼也不提前往宮門口遞上牌子,雜家好派了步攆接您去。皇後娘娘正在裡頭用膳,雜家這就給您通傳去。”
衛夫人一行今日的確來的有些匆忙,是臨時遞了牌子進來的。
顧謹忍不住撇了撇嘴,這朱內監說話她還真有些受不了,太油膩了。
朱內監去的極快,帶來的卻並不是什麼太好的消息。
他浮塵一掃,便算是向顧謹三人行了禮。
“不巧了衛夫人,您今兒來的巧,正趕上鹹王殿下在裡頭陪娘娘用膳,娘娘說鹹王少進宮,好不容易有母子共膳的時候。恐怕……得勞煩您和小姐等一會兒了。”
尖細的聲嗓再一次讓人覺得油膩。
今日在凝華宮門口的共有六人,除了衛夫人母女和顧謹,還有她們各自帶的丫鬟奴仆,正是雲絛燕草和李嬤嬤。
顧謹穿的是衛毓川借給自己的衣裙,衣衫雖不算華麗,卻也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是小姐衣裳,朱內監這等深宮裡活了一輩子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衛毓川他是見過的,卻不知道顧謹是何人,又沒聽說過衛丞相家裡還有彆的小姐,看向顧謹的神情就變得複雜了些。
凡有朝臣獲罪,朝臣官眷便都會拚了命的往皇後宮裡走動,有時病急亂投醫挑了自己家的漂亮姑娘獻給聖上也是常有的事兒。
如今衛相雖未獲罪,卻也被聖上叫進了勤政殿日夜不出,衛夫人憂心也是有的。可令朱內監想不明白的是,就算衛夫人挑了好看的姑娘想要獻給聖上,那也該往勤政殿去才是,帶到凝華宮來算怎麼回事兒。
衛夫人賠了笑臉笑了笑,應聲道“娘娘與鹹王殿下母子情深確是令臣婦羨慕的,不礙事兒,我們在這兒等一等便是了,有勞朱內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