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
“這位姑娘是……”
陳相生的聲音傳過來,乍然聽見似山泉釀酒溫煦柔光,像他這個人。
衛夫人順勢介紹“這位是顧元帥家的二小姐。”
顧謹向來人一拂,陳相生也連忙回禮。
此人性子方正,依舊執著於顧謹方才對他的評價,遂道“顧二小姐方才可是謬讚了,在下怎能配得上翹楚二字。”
顧謹一笑“會的。”見陳相生還未明白其中意蘊,又岔開了話題“我是說這些日子我對醫理頗感興趣,有機會還得請大人傳授一二。”
這話不假,顧謹近日一直鑽研醫書,不然也不能輕易發現丞相府飯菜裡的蘑菇乃是白毒傘。
陳相生應下,幾人的話題才進入了正軌。
衛丞相開口“陳太醫,這次特地請你過來,是我府上出了件事兒。”頓了頓,他又道“我們的飯菜裡,混進去了些不該有的東西。”
陳相生一愣,今日他在太醫院當值,衛夫人身邊的李嬤嬤來請的時候他還嚇了一跳,匆忙趕過來卻又讓在花廳等著。
他雖然隱約覺出來今日衛夫人請他來並非是府上有什麼人得了什麼病,但卻也並未想過竟是那宅院裡的下毒之事。
陳相生點頭“義不容辭。”
衛丞相親自引著他進了內廳,顧謹等人跟在後頭一同進去。
內廳裡頭雕花圓桌上還陳列著中午的飯菜,仍舊是他們離席時候的模樣,這期間衛夫人派人一直守著,並沒人進來過。
桌上,四盤菜被挑了出來紅燒肉、辣炒三丁、圓玉白菜和青椒牛柳。
裡頭的白毒傘此刻顯得格外紮眼。
顧謹輕言“煩請陳太醫看一看。”
陳相生點頭,從李嬤嬤手中接過來一副新的筷子,在那菜肴裡頭輕輕翻攪。
其人身形修長,室內昏暗遂燃了燭火,明光落在他的身上,一時之間覺得公子端正,時光暫止。
忽而,男子執筷的手腕一頓,眉頭繼而一皺。
“這是……白毒傘?”
陳相生的手腕上,正夾了一塊散碎的白蘑菇,燭火映襯之下顯得油亮美味。
衛丞相幾人麵麵相覷,他們已經聽顧謹說過這叫白毒傘了,隻是聽陳相生這般嚴肅的口吻再說一遍,心裡忍不住還是有些微顫這東西,可就差一點兒入了他們的口。
但他們還記得顧謹之前說的另一句話尋位得住的太醫來是為了問一問這白毒傘產自何處,如何能得。
衛毓川抿唇,清雪容顏也顯得嚴肅了幾分。
“陳太醫,敢問這白毒傘可是汴梁城裡頭就有的?毒性又如何?”
陳相生聞言放下手中的筷子,皺眉,似在腦海裡千萬醫理知識中找尋關於白毒傘的片段。
“這不是汴梁城裡可以尋得的東西,我也不過是幼年期隨先父出行時見過,若非親眼見過一次,還真不相信汴梁城裡會有此物,這是南方才有的東西。而且,這白毒傘裡含有劇毒,莫說這麼一塊,隻要人吃上這麼一小口,恐怕就難救了。”
顧謹未見過此物,隻是在書中得知,所以之前猜測起來比陳相生要大膽的多。但也幸而有個太醫在此,不然他們恐怕無從得知這白毒傘的具體習性是怎樣的。
但大貞地界開闊,地大物博,陳相生所說的“南方”二字的範圍實在是太大了。
衛丞相幾人乾瞪著眼不說話,都等著聽陳相生說些更有用的消息出來。
陳相生沒讓他們太失望“白毒傘喜歡潮濕的地方,且摘下來幾日就會變得不新鮮了,所以這些白毒傘不會是從太遠的地方運過來的。若要尋得,得往永州、安慶府、南冀尋找。”
這幾個地方,都在汴梁城以南。
顧謹點點頭,明白了他話裡的含義。大貞地界開闊,安慶府往南還有許多州縣,但白毒傘采摘下來過不了幾日就不新鮮了,所以定然是從汴梁相鄰的州郡運過來的。
話到這裡,眾人便都想明白了。
衛毓川忍不住一個瑟縮“父親,這人千裡迢迢運一筐毒蘑菇來……”
話未言儘,意思卻已經明了。
幕後之人千裡迢迢將這一筐毒蘑菇運進了丞相府的廚房裡,隻為了毒殺衛毓川一家三口,幕後之人該有怎樣的人力物力和城府,又是怎樣膽大的人,敢如此堂而皇之毒殺朝廷命官一國宰輔?
此廳離庭院隔了外廳,但幾人還是感受到了這淒風冷雨所穿進來的森森寒意。
汴梁城裡,有個權貴之人想要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