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筆天價。
若說她們母女臉色不好看的話,那餘、臣兩個妾室和屋裡的一重婆子的臉色就可以說是相當難看了。
這些年的用度從她們院子裡支,婆子們眼巴巴去賬房上要銀子,罪魁禍首差不多都在屋裡了。
裡頭暖碳徐徐燃著,她們竟忽然覺得外頭風大雪急,從屋裡不知哪兒的角落傳開了絲絲涼意。
那坐著的少女卻依舊清冷一身,正伸手拿了茶盞,仿佛今日就隻是個查問銀錢的,府裡的一概事宜她都不管。
顧謹的確不想思索這事兒的彎彎繞繞,比如大查此事會不會得罪了兩位姨娘,比如那些個婆子都是顧府用慣了的老人了,若是攆了出去府上的空缺如何補,又或是府上查出來這麼多虧空,少的銀子要怎麼補回來……
少女雖然不善於表露情緒,但她的性子實則很直,不諳人情世故,亦不知八麵玲瓏為何物。
她隻覺得如今府上的賬目若是再不趕緊查清楚,這股子陳腐的氣象若是再不趕緊糾正一番,早晚要出事。
屋裡一時沒人說話,顧好眠便去掩了掩唇角,少年人清風浩蕩,眼睛裡也一樣揉不得沙子。
他道:“怎麼,是沒聽見二小姐的問話嗎?府上的銀錢,去哪了?”
話說完,他將目光轉向了屋裡站著的婆子們,何氏旁邊的劉婆子首當其衝。
她本是府上橫行霸道慣了的人,從未有過今日窘態,不覺渾身都有些微微顫抖。
劉婆子心中所想和何氏差不了許多:貪過銀錢,她承認,可沒想過會有這麼多。
顧謹雪光掃過屋裡人的神色,誰拿了多少銀子,心中便有了數。
她笑笑,卻看不出笑意。
“既然劉媽媽不願說,就請馮媽媽先來說一說吧。”
那馮媽媽正站在劉婆子身邊,這人和劉婆子年紀相當,都是府上的老人了,劉婆子管的是主院的事兒,她管的卻是府上采買的事兒,是個肥差。
這馮媽媽一個人的身形可抵兩個瘦弱婆子,哪裡像個下人,都像個富得流油的主子婆了。
方才正廳之中,就這人哆嗦的最厲害,顧謹猜測她扣下了不少銀子,人又膽子小,打算先拿她開個刀。
這一刻,外頭簌簌一天白雪,屋裡徐徐兩爐暖煙,襯的不是那清天雪色和金玉滿堂,而是正廳之前坐著的少女眸底冽冽清明。
她今日未上馬提箭,亦不曾紅妝出塵,卻讓顧湘與何氏依稀見到了那日秋獵會上鋒芒畢露的少女。
原來不是她要出風頭,是風頭本該屬於她。
聽見顧謹的話,馮媽媽嚇得腿都軟了,大約也因為屋裡暖和,額頭上汗珠似外頭雪花一樣,簌簌而落。
她撲通一跪,嚇得後頭婆子們又是一個哆嗦。
可見,顧謹添的這用來殺雞儆猴的雞很是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