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聞者不由心驚,這等詛咒聖上的言語放眼全天下恐怕也沒幾人敢說,偏偏他們今夜還聽見了不止一句,方才那顧家小姐還拿“開玩笑”三字比擬今夜情形。
偏偏如今皇後坐鎮,就連寧國公亦未發一言。
一陣寒風吹過來,眾人隻覺得身上也渡上了絲絲寒意,偏巧方才一陣動亂,桌麵上的酒水皆已冷卻,如今想要喝一口暖暖身子也不得。
可皇後與寧國公、衛丞相都不說話,便沒人敢先開口。
又靜默了兩刻,正當朝臣之中有人要等不及了的時候,皇後才又淡淡開口:“本宮也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便與諸公開門見山地說了,今夜聖上龍體抱恙,宮裡恐生變故,本宮是個婦道人家,做不得朝政的主,但想要留諸公在此多吃盞酒,不為過吧?”
眾人心頭一涼,這才想起來皇後其人也並不是個等閒之輩。
今夜聖上突然暈了過去,雖得太醫及時救治,但究竟能不能安然無恙尚且難說,若是真有個萬一,難保不會有宮變發生於今夜。
想到這兒,眾人不由地往上首瞥去,隻見鹹王和舒王兩位殿下的位子是空的,兩人從那會兒相繼離席,皆沒有回來過,如今這局麵,真是混亂不堪了。
皇後自然也注意到了陸承修和陸歸堂早已離席,正因如此,她才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各方勢力虎視眈眈,好在手握兵權的顧疆元和顧好眠還安安穩穩在席上坐著,再加上方才舌辯群臣之人乃是顧謹,皇後對顧家的戒備就卸下了大半。
但群臣之中定然會有人窩藏禍心,今日的宮宴一旦散了,立刻就會有人去行調兵遣將或是通風報信之事,皇後不敢拿聖上的命做賭注,如今將眾臣和他們的家眷扣留在宮裡,實則是個好辦法。這也正是為何方才皇後沒有一道跟著去承慶殿的原因,這等時候,需要她這個一國之母鎮鎮場子。
隻是袁常信和惠景和手中有著皇城守備軍和汴梁守衛的兵力,這調動之權說白了正在寧國公手裡,這才是今夜的重點。
少頃之間,群臣便將這層利害關係在心裡頭分析了個明白,他們雖為國效力,卻並不願意牽扯到皇室內亂之中,一會兒若真有個一兵半卒破了宮門衝進來,那他們的性命何以保全。
“皇後娘娘,這……”
席間便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臣起來反對,也不止他,今兒這趟渾水,無人想要蹚。
不想皇後還不曾開口,那被皇後拉了在身旁坐下的顧家小姐卻笑著拿起了宮女新端上來的茶盞,她嗓音清寒,讓人想聽不見都難:“這宮裡的茶卻是醇厚,臣女就先謝過皇後娘娘款待之厚恩了。”
言罷,她掀了茶蓋抿了茶水,未再說彆的。
眾人又怔了怔,便明白這位顧家小姐是在皇後跟前表決心了,便是說不管旁人如何,她自己是要留在這兒不走了。
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她父兄可還沒表態度呢。
有人這麼思慮著,下一刻就覺得顧疆元和顧好眠的動作快了些,隻見他父子二人一同舉盞,便是緊跟著顧謹之後抿下了茶水,顧疆元也不走了!
這一刻,人心再一次開始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