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國舅府邸。
今夜一聲急奏打破了此間的寧靜,國舅本不知陸歸堂已然到了定州地界,吃驚之餘卻又知曉陸歸堂受傷,自然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先是下令搜查了定州邊界有無漏網之魚,又親自去將陸歸堂接到了府上。
何氏等人沾了光,又因本就是顧疆元的家眷,自然得李昌平的敬重,待顧好眠尋了她們二人回來,便也被一並請到府上安置。
正廳之中眾人圍坐一團,陸歸堂的傷勢已經處理妥當,如今正同國舅講述今夜發生之事。
顧謹一家人在旁坐著,隻聽他言語之間不僅將聖旨陳述一番,還沒忘了將赫連齊逃竄一事一並陳情,隻略過了他為何會出現在顧謹所住客棧的原因。
國舅姓李,名昌平,是陸歸堂的親舅舅,觀其年紀與顧疆元相似,隻是到底是皇室宗親,不見顧疆元久經沙場的風霜之態,反倒是多了分倦色,隻不知是夤夜被吵醒的緣故還是多年同黃奢鬥智鬥勇的緣故。
他靜靜聽著陸歸堂的講述,麵上的憤怒神色愈演愈烈。
待聽罷才抬手捶了把椅背,怒道:“黃奢這幫人亂了這麼多年,這般大肆燒殺搶掠的,卻還真是頭一回!”
何氏與顧湘聽了這話都有些驚慌,怎麼這麼多年都算相安無事,就一次動亂,卻讓他們給趕上了?有句話叫做出師未捷身先死,也不知道用在此處是否恰當。
顧謹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卻將眾人的神色悉數收入眼底,她與陸歸堂對視一眼,心中都是一個念頭:此事大約於他們先前猜測的黃奢與赫連齊相勾結有關,此番赫連齊潛逃回了圭氏,若有舉動,黃奢或許能夠知曉,既知道了國有外患,便也知道了此時朝廷沒有精力來收拾他們這內憂,行事猖狂幾分,反倒容易理解。
陸歸堂卻並未將此言直截了當地說給李昌平聽,隻略過此事,又將此行的目的重複了一遍:“舅舅,我想著這一回本可以將黃奢等人的氣焰打壓一番,可沒想到會出今夜的事兒,黃奢人在深林中,卻也早晚會知道今夜在客棧裡險些吃了他們虧的是什麼人,如此一來他的氣焰不減反增,可就不大好了。”
李昌平點頭稱是,又道:“左右聖上下旨命殿下親自前來,不若就在這裡多住些日子,同舅舅好好研究研究這剿匪的計劃可好?”
甥舅二人皆話裡有話,何氏與顧湘察覺不出異常,卻並沒有逃過顧好眠和顧謹的耳朵。
隻是他們不了解李昌平的為人,今夜的事兒上又是個外人,便不好多言。
一屋子人又待關切寒暄了幾句,李昌平便道天色已晚,請何氏等人回去歇息。
李昌平在定州多年,這兒的宅子與汴梁的府邸倒也不相上下,客房頗多,府上的下人也勤勉,一會兒功夫就替何氏等人收拾出了客房來。
她們皆是富貴日子過慣了的,先前尋了間尋常的客棧已經覺得十分憋屈,如今得了國舅府上的客房安置,自然是很合心意。
顧謹亦隨了府上的丫鬟回房,一間雅室華然四方,不似汴梁中華貴之像,卻也絕不失皇室氣度。
此時已經是夤夜,她一日間勞心傷神,已然十分疲累了,原該立馬躺倒床上歇著的,可她踱了踱步子,又回身往桌案前坐了。
月色似水,映出桌前少女清然身子,正伸了手在那桌案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