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滅江湖!
正午。
陽光明媚。
楚家鏢局門前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表情錯愕。誰也沒想到,向來和藹寬容的總鏢頭,竟會在這種時候打人,打的還是自己溺愛的兒子。
楚洛兒眉頭緊皺,道“父親,你”
楚鷹滿臉嚴肅,沉聲道“你是要問我為什麼打他嗎?因為他該打!”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傅殘的臉也陰沉的可怕。七年傭兵生涯,讓他的反應變得無比敏捷,之所以沒能擋住這一巴掌,完全是因為毫無防備。
因為楚鷹是這個身體的父親,所以毫無防備!
前世活了整整二十六年,雖受儘苦難,卻也從未被人扇過耳光。這是侮辱,就算他是這個身體的父親,也絕不能平白無故給予自己這樣的侮辱。
傅殘眼中寒光爆射,道“你最好給出一個解釋。”
楚鷹冷冷道“你想知道原因?”
“必須知道!”
“你是否了解林方越性格?”
傅殘道“不了解。”
楚鷹寒聲道“既然不了解,為什麼還要走上前去?”
“走上前去,為什麼一定要了解他的性格?”
“如果他不是深思熟慮之人,而是性格易怒、做事不計後果的暴徒,你現在已經橫屍門前了。”
傅殘緊緊咬牙說不出話,心中卻大呼冤枉,老子學武二十餘年,能這麼容易被殺了?但仔細一想,這老頭說的也沒錯,他畢竟不知道自己身懷武藝。
想到這裡,傅殘心中陰鬱無比,媽的,看在你不知情又是在關心自己的份上,老子暫且不和你計較。
楚鷹道“你若被殺,四周兄弟一定會提刀而上,為你報仇!於是林、楚兩家全麵開戰,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下,在場所有弟兄都難逃一死!”
傅殘說不出話來了。
“兄弟們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他們若死,雙親便無人照顧,妻兒便任人欺淩!”
傅殘沉默,雖然自己沒有做錯,自己可以自保,但楚鷹所說的確很有道理。他是總鏢頭,他必須要為這數十鏢師考慮。
這樣煽情的話,四周漢子自然是聽得熱血翻湧,皆吼道“總鏢頭大恩,沒齒難忘。”
“我們都願意為鏢頭而死!”
“對,我們不怕死!”
楚鷹歎道“意氣用事,是要流血的。”
傅殘實在是忍不住了,道“我是有把握自保,才走過去的。”
楚鷹表情冷漠,道“你懶惰成性,身體羸弱,憑什麼自保?你知不知道,你麵對的是大理城最頂尖的年輕高手!”
傅殘冷笑道“頂尖?我倒真想試試。”
“住口!”楚鷹終於忍不住發怒,吼道“平庸不算可恥,無知卻是可悲!人可以平庸,但絕不能無知,你懂不懂?”
還真是解釋不清了,算了算了,就當運氣不好,白挨了一巴掌,誰讓他占理呢!誰讓他是自己今後的父親呢!
傅殘緩緩轉頭,不再說話。楚鷹卻滿臉漲紅,猶豫良久,忽然長歎一聲,道“你跟我來。”
“去哪兒?”傅殘幾乎是下意識問道。
“彆問,跟我來你就知道了。”楚鷹冷著聲音,已經大步走遠。傅殘皺了皺眉,不知道這老頭又準備搞什麼花樣,沒法多問,隻得緊緊跟在後麵。
風開始吹。越吹越急。
一朵烏雲自天邊冒出,不斷蔓延,很快便掩住太陽,遮住整片天空。
天氣如人生,上一刻陽光明媚,下一刻竟是山雨欲來。傅殘想到前世種種,一時間也是感觸頗多。
前方瘦小的身影還沒有停下,兩人很快便走出城門,向城外高山走去。雲南多峰,險峻宏偉,巍峨雄奇,直聳高天,說不出的壯麗磅礴。
山路峭險,蜿蜒盤旋,急短窄小,貼崖而上。爬至山腰,傅殘喘著粗氣,心中不禁鬱悶,這楚老頭到底要帶自己去哪兒?帶自己爬山嗎?這個身體很弱的哎!
黑雲越積越厚,仿佛隨時都要傾軋下來,天地一片灰暗,山風怒號不斷,竹樹狂搖不止,似乎末日將要來臨。這種天氣在夏天亦不多見,何況春天?
正感歎間,前方楚老頭已沒了人影。傅殘深深吸了口氣,冷冷一笑,右腳一蹬,身體如蛇一般繞來繞去,避開雜枝亂石,迅速跟了上去。
七年的傭兵生涯,大多時間都在叢林度過,沒有人比傅殘更熟悉叢林,這幾乎就是他的家。
山高而陡,路窄而險,或許是因為風太大,或許是因為太寒冷,越往上,林木便越稀少。臨近山頂,四周已是光禿禿的一片。
但畢竟是春天,平坦的山頂四周長滿了短矮的雜草,鬱鬱青青,蔥蔥蘢蘢,一片勃勃生機。
傅殘沒有想到,離開了繁茂的樹林,在這光禿的山頂上,雜草竟然是那麼賞心悅目。
而楚鷹,就站在這山巔青草之上。
從背後這個角度看來,他腳踩著地,頭頂著天,狂風中身影竟顯得是那麼的高大偉岸。
越走越近,他的身影便越來越清晰,這是傅殘才感覺到他是一個普通的瘦老頭,他的背已經有些佝僂。
是不是因為他的肩上擔負了太多東西?
“你過來。”他緩緩說道,聲音並不像之前那般沉穩,甚至有些沙啞,有些哽咽。
英雄蓋世的楚總鏢頭也會哽咽?傅殘有些疑惑,緩緩走了過去,低頭一看,臉色卻是一變。楚鷹身前,竟立著一座矮矮的墳墓。
墳墓低矮,遠看幾乎難以發覺,墓上青草旺盛,在狂風中不斷飄搖卻始終不倒。墓前立著一截矮小的石碑,由於年代久遠,上麵已滿是斑駁,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這是誰的墓?竟然立在這寂寥的山頂之上?傅殘心中一突,放眼瞭望四周。
黑雲壓境,一片灰暗,仿佛天地都連在了一起,寒風呼嘯,雜草飄搖。天地之間,一座平凡的孤墳靜靜而立,仍憑風吹雨打,月照日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