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抬起頭來,看著前方。
隻見漆黑的天地之中,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著,燃燒在這荒原之上,照亮著周圍方寸之地。
一個男人靜靜坐在地上,手上拿著一根木棍,不斷擺弄著柴火,讓火焰燒得更大。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動作熟練而簡潔,顯然是經常漂泊,深諳燒火之道。
大火繚繞,在夜風下不斷搖曳,沒有熄滅,反而愈加旺盛。
火光在他的臉上映出種種陰影,他已然不再年輕,皮膚雖白,但眼角已有皺紋。
更重要的事他的眼睛,深邃,卻沒有一絲生機。
他沒有表情,緩緩擺弄著柴火,眼中時而露出深入骨髓的痛苦,時而又是風輕雲淡的灑脫。
他依舊衣衫襤褸,頭依舊遭亂,短劍依舊在他腰間,酒壺依舊掛在身上。
還是老樣子,仿佛永遠不會變化。
不知為何,看著邋遢男子,傅殘心中莫名湧出一股悲涼。
“來了就坐,怎麼一副要死的樣子?”邋遢男子靜靜地看著火焰,大大咧咧地說道。
天氣本就很熱了,還要坐在火焰之旁,傅殘微微苦笑,緩緩坐下,道“那晚出手相助,還沒來得及謝你。”
邋遢男子淡淡一笑,目光不轉地看著火焰,道“牽一世姻緣,便是積德,下輩子也過得好些。”
他說這話,忽然伸出手來。
手上有酒,最劣質的酒。
看來他最近過得不算好,沒人請喝酒。
“彆扯這些,那時候你恐怕還不知道我和朱宥在一起了吧!”傅殘拿起酒壺,緩緩搖擺著。
邋遢男子道“我不算了解你,但我了解女人,一個本不溫柔的女人看你的眼神中卻帶著溫柔,這就不簡單了。為了你跟你走要和師門翻臉,就更不簡單了。”
他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傅殘,笑道“更何況,你當我看不出她已然落紅了嗎?”
傅殘沉著臉沒有說話,看了看手中的酒壺,直接朝著嘴裡猛灌。
大口地喝,烈酒入喉,辛酸、烈辣、苦澀,各種味道刺激著味蕾,從喉頭一路烈辣到心頭。
於是血熱了,心也熱了,胸膛冒著汗,額頭也冒著汗。
“朱宥待我不薄啊!”傅殘終於感歎出聲。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傅殘此刻經邋遢男子提醒,才明白朱宥的處境是多麼的艱難。而正因為如此,她的堅持卻顯得尤為可貴。
仔細一想,闖青山寨,去龍象山莊,哪一件事不是生死之行,但她卻幾乎沒有猶豫。
傅殘再次拿起酒壺,朝著嘴裡猛灌,由於喝得太劇烈,不少清酒從嘴角灑了下來。
事實上,除了朱宥,辜箐和楚洛兒又何曾待自己薄過?
穿越過來的前半年,楚洛兒天天親自給自己挑藥,讓自己做藥浴,然後陪自己練武。這些事當時不曾覺得如何,這些年想來,又何嘗不是一種付出?
辜箐丫頭就更不用說了,命都是她給的。
一壺喝得乾乾淨淨,傅殘終於忍受不住,跑到一邊瘋狂嘔吐起來,吐得昏天黑地,幾欲虛脫。
看到傅殘踉蹌回來,坐在地上,邋遢男子笑了笑,道“怎麼?輕鬆了?”
傅殘喘著粗氣,道“輕鬆了。”
邋遢男子道“因為都吐出來了,每個人心中都有塊壘,吐出來就好了。”
傅殘歎道“隻是死的都是無辜的人,凶手又象征著正義,所以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罷了。無妨,反正都吐出來了。”
邋遢男子點頭道“看來我這五文錢一壺的酒好像能換更好的酒了。”
傅殘笑道“當然,之前侯虛白的酒我可沒忘,有機會的。”
“你忘了我也不會忘。”
“那你呢?我看你也是心有塊壘的樣子。”
邋遢男子道“我的沒辦法了,但你完全來得及啊!”
“多謝了!”傅殘笑道“見了幾次了,名字叫什麼?”
邋遢男子一怔,道“巫息流。巫術的巫,氣息的息,流水的流。”
傅殘瞪眼道“你這名字倒是挺特彆的。”
邋遢男子笑道“你又何嘗不是,傅殘,這個殘字,一般人可不會用。”
傅殘攤手道“可能是我老爹知道我是個孤兒,所以專門讓楚鷹給我用這個做名字吧!”
“接下來怎麼做?”
“怎麼做?”傅殘冷哼一聲,忽然站了起來,道“真正的後台的暫時動不了,但動手殺人的人,我卻能殺!”
邋遢男子道“看來這壺酒真的沒有白喝,記得,要割頭噢?”
傅殘回頭一看,隻見邋遢男子臉上也湧著淡淡的殺意。
傅殘笑了,道“走啊!跟我去秦始皇陵走一遭?”
“是想讓我保護你吧?”
傅殘大笑道“反正都是玩兒嘛!我有錢,有酒。”
邋遢男子搖頭道“不行,時候快到了,我得回京城,給亡妻掃墓。”
傅殘點了點頭,沉聲道“保重。”
邋遢男子緩緩離開,道“我的名字,不要對彆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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