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常浩南剛才第一次說自己準備在錢老的研究基礎上更進一步時,周平建除了感到震驚之外,更多地還是有些茫然。
但緊隨其後的第二句話立即就讓他反應了過來:
“玻爾茲曼方程啊……”
周平建小聲嘟噥著重複了一遍。
要不是突然說起這個話題,他差點都要忘了,麵前這位也是個理論和工程兩開花的主。
甚至於,如果是在不明內情的外人看來,常浩南最有名的成就,大概率還是幾年前拿下第一個屬於華夏人的菲爾茲獎……
畢竟在那之後,對方又重新把關注重點轉回到了型號研發上麵,某種程度上算是消失在了公眾視線當中。
如今重出江湖,勢必能再次掀起一番風浪。
而稀薄氣體動理論方麵的研究一旦取得突破,對於載人航天工程來說也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
就眼前而言,至少可以讓飛船在重返大氣層的過程中更加可控,落點和落地姿態更加精準。
要是長遠來看,那很多地外行星表麵的大氣都隻有地球大氣濃度的百分之幾甚至更低,在這些星球上,即便是近地飛行都屬於稀薄氣體動力學的研究範疇……
一時間,周平建的思緒已經完全放飛,開始思索在常浩南的研究取得突破之後,自己應該如何利用站位優勢第一時間跟進了——
就這個領域背後的研究項目,隨便哪個能真正落地,都是妥妥國家科技進步獎級彆的影響力。
而國家科技進步獎,又正是打開兩院大門,飛升院士境的關鍵鑰匙。
老周本人作為載人航天工程的總設計師,評上院士頭銜倒是早晚的事情。
但他今年還不到50歲,下麵那麼多學生,總不能都乾等著接班吧?
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要說半點想法沒有,那是絕無可能的。
不過,周平建這副嘟嘟囔囔之後突然低頭沉思不語的樣子,倒是讓對麵的常浩南會錯了意。
“老周,你有想法?”
他還以為是前者突然想出了什麼靈感。
“哦……那倒沒有。”
周平建回過神來,趕緊擺了擺手,否認道。
他搞工程出身,對於玻耳茲曼方程這類純理論研究的了解基本隻停留在應用層麵,要想給出有用的建議確實力有不逮:
“隻是剛才突然想到一些項目上的事情,準備回去之後跟幾個學生好好聊一聊……畢竟這次任務成功之後,我們在航天領域的的外部環境可以說是煥然一新,所以有不少過去定下來的方案都要有所變動……”
常浩南剛才一直在想著臨近空間探測的事情,倒也沒太在意對方語氣中的些許怪異。
隻是聽到對方說起載人航天,也就順著這個話題接了下去:
“我估計最晚等到天宮一號入軌和對接試驗成功,就會有國家開始和你們接觸了……國際空間站的駐留名額有限,在對外交往路徑保持通暢的情況下,不會有人拒絕另外一種可能性的……”
在這條時間線上,由於航天領域資源投入的增加,以及各領域研究水平進步神速,天宮一號項目被提前到了和神舟七號幾乎同步啟動,如今已經算是初具雛形。
儘管規模和複雜程度尚且無法和國際空間站相提並論,但作為長期在軌駐留的驗證航天器,基本功能還是相對完善的。
當然,常浩南之所以敢於如此篤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在上一世,歐洲航天局就和華夏方麵達成過向華夏空間站派遣人員的協議,甚至一度派出候選人參與了華夏方麵的航天員訓練。
隻是由於國際局勢的風雲突變,才被迫不了了之。
不過,站在2006年視角下的周平建卻沒辦法表現得這麼樂觀:
“空間站畢竟有彆人珠玉在前,就算咱們跟隨的步伐加快,在外人看來也隻能作為一個去不了國際空間站的備選項……如果真想維持住在國際航天領域的話語權,那我覺得還是得像這次一樣,搞出點彆人搞不出的動靜來!”
聽到這裡,常浩南看向對方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
這幾個月共事下來,老周給他的印象始終都是相對保守那一掛的。
沒想到也藏著這樣宏大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