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惡狠狠地盯著少年猛跨過去,隨即便聲嘶力竭地哭嚎起來“這是你定下的規矩,我跨過了門檻兒,你便不能殺我!”
這是你定下的規矩,我跨過了這檻兒,你便不能殺我
安化侍從未處理過這種狀況,他望著還在火海裡掙紮的歌女,恍然間抬起的手掌緩緩放下。
歌女帶著滾滾濃煙衝出了客棧,倒在地上不住地猛烈咳嗽。
客棧內的火還在燒,火舌肆意撩撥著從大門往外吞吐。
安化侍抬起手掌運氣鎖住門臉兒,隨即來到歌女身旁,用真氣驅散了她背上的火焰。
“你出了很多汗,出來得也算及時,應該沒有幾處燒到。你趕緊離開此間,我不知能否瞞過我爺爺,若是被發現了,我可能就沒命活了。”
安化侍喃喃。
歌女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她根本不想和安化侍多待片刻,顫巍巍地起身便往客棧身後的山麓內跑。
安化侍略顯木訥地沒有攔阻,他望著歌女踉踉蹌蹌的艱辛模樣,似乎想到了某些心酸之事般眼角微潤。
“啪嚓——”
他走到不遠處折斷一根樹枝,隨即好似利箭般紮到了歌女跑路的身前。
歌女嚇得呆立當場,安化侍的聲音從後方緩緩傳來。
“拄著走會省力些,既然從我這裡活過來了,就彆在它處死得太快。不管是修行界還是江湖裡都是一樣,好就好在沒有道理,壞就壞在太講道理。”
言罷,他不再看向歌女,而是麵朝客棧靜靜地等候火勢燒儘。
歌女亦是不敢回頭看他,就這般消失在黝黑山麓的茫茫夜色裡。
盞茶時辰過後,遠方主道上緩緩行來一輛輜重馬車。
安化侍見狀竟然微微緊張起來,和之前還活著的那些人一般滿溢懼怕!
他利落起身一掌轟開客棧,抱著歸宗窯不顧濃煙瘴氣便衝進了屋子。
而馬車此時也完全停在了客棧門前,趕車的車夫勒住馬栓,隨即老態龍鐘地下了車轍。
車夫脫下頭上鬥笠,露出一張滿是褶皺的消瘦臉龐。
略微謝頂的前額和白發如瀑的後腦涇渭分明,鷹隼般老辣的眸子和碩大的酒糟紅鼻混不搭調。
兩鬢延綿到下巴的胡須稀疏不剩幾根,卻七根一縷綁成小辮兒略顯精致。腆著的脹氣肚皮配上九九歸一的腹肌,下方反倒是兩條蝗蟲般扭曲的瘦腿。
他就這般靜靜站在原地,從上到下便滿是自相矛盾。
而就是這樣一位古怪的老者,竟讓安化侍這廝產生了恐懼的念頭!
又是不到盞茶時辰,安化侍滿臉煙熏地走出客棧。
他雙手捧著歸宗窯,壇子的蓋已經蓋好,但依舊有絲絲縷縷的骨灰從縫隙裡飄散四方。
“溫爺爺,都已經裝好了。”
此時的安化侍竟然聲音發怯,低著頭不去看老者的麵龐,乖乖地打開了馬車馱著的輜重簾子。
溫老麵色陰冷地看著他,這讓安化侍有些不寒而栗。
簾子掀開,竟然是碼的整整齊齊的歸宗窯!
每一個大小不一,有的壯如牛犢,有的小若金蟾。
放眼望去足足有近百之數,上麵全都貼好日期時辰等詳細注解!
安化侍將手中大壇放在馬車尾端,這裡有數十個歸宗窯亦是滿滿當當,白色的粉末被馬車顛簸地散亂溢出,隻不過無人會往骨灰方向做任何揣測。
畢竟這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安化侍將壇子放好,抽出一截封條貼在上麵,隨即用朱砂筆緩緩寫下一行醜陋的小篆
南靖曆一四九年正月初四,亥時,西陵關外七尹客棧。
做好這一切的他如釋重負,重新將馬車簾子放好跳下車轍,站在溫老麵前謹慎地恭候。
“做完了?”
“做完了。”
“這次多少人?”
“都是葉家駐紮此關的邊軍,算上店小二一共九個人。”
安化侍戰戰兢兢地應和,他自然而然將藍氏歌女和宋庭玉等四人排除在外,但麵前的溫老似乎對此答案並不買賬。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客棧裡究竟剛剛有多少人?”
溫老忽然咧嘴一笑,左邊嘴角皺起三旬,和安化侍彆無二致。
安化侍望著這個熟悉的微笑渾身戰栗,渾然沒有了客棧裡的殺伐果決。
他將腦袋埋在鎖骨下看著自己的褲襠,跟身邊的黝黑棺材一起跪到了地上。
“叔牙爺爺,就是九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