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抿著嘴,急忙起身去了洗手盆,吐出了口鮮血,又咳了一陣。
看著那盆中好一灘血星,他厭惡地開水衝刷乾淨。
都說關煞將活不過60歲,他也不過才25歲,身體就這麼糟糕了。
捧了一把水洗臉,看著鏡中麵色發白的自己,紅官平靜地閉上雙眼,眨落了睫毛上的水珠。
就算熬不到頭,破不了這個禁忌,死前拉一乾人等墊背,也算不白活。
他深深吸了口氣,再次睜眼,目光變得篤定。
從浴室出來,紅官的神情恢複了淡然,來到了祖師爺的牌位前。
目光掠過香爐微微一定,原本的催命香怎麼變成了增福香?
同樣是兩長一短,可長的那兩支怎麼就燒得那麼快,矮了大半截,變成了扭轉運勢的增福香?
“近日有喜?”紅官乾笑了聲,抬眼望向牌位,“祖師爺也會開玩笑了嗎?”
他搖了搖頭,也不追究好端端燒著的香,怎麼就熄滅了的事。
最近天氣有些反常,正堂有供台香案,他一直刻意保持乾燥,天天用艾熏,香燭是不可能會受潮的。
紅官劃了根火柴,將熄滅的香重新點上。
再劃了一根,這次點燃的是香煙。
紅官坐在香案旁,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就咳個不停,險些把眼淚都咳掉下來。
“先生?”
管家紅福聽到咳嗽聲,披衣進來就瞧見了他家先生正咳著,香煙夾在白皙的手指間,清瘦的手臂搭在木椅扶手上。
紅福眉頭一皺,三步並作兩步走,一來就將紅官手中的香煙奪走。
“先生您怎麼還抽上了呢?”紅福大紅官十三歲,已經伺候他十多年了,如兄如父般照顧著他的起居。
醫生反複交代要注意病人的身體,尤其是肺臟,抽煙是最要命的。
紅官以前不抽煙,甚至還會厭惡,身體出了問題,開始咯血了之後,才抽起了煙,說起來也不過一個月前的事。
紅福看著心疼,多次從他口中搶過才吸一口的煙。
被搶過了煙,紅官不但沒生氣,反而邊咳邊笑“緊張、什麼?”
紅福歎了口氣,趕緊給他倒了杯水“先生怎麼還不休息呢?”
“太熱了,睡不著。”咳過之後的紅官,麵色有些紅暈,乍看還真像是太熱悶出來的。
整個宅子,就屬紅官的房間最為陰冷,這對他的身體本就不好,裡頭的空調還要開到最低,要是還熱的話,隻能是他心火太旺了。
紅福瞧他的麵容有些憔悴,不忍當麵戳穿他,隻問他要不要換個地方。
紅官擺擺手說“你先去休息吧,我坐一會兒就好。”
紅福看了眼手表,輕聲說“連家那位先生想上門谘詢,給他預約個什麼時間好?”
“連家?”紅官想了下,他隻知道有位姓連的慈善家,“是不是上個月捐建希望小學的那位連先生?”
紅福點點頭,補充說“前不久還把連老先生的遺體捐獻了出去。”
連家主事連海是國內出了名的慈善家,從商多年來一直致力慈善事業,漸漸就多了個“首善”的名號。
可惜天不開眼,這麼一個集財富與名譽於一身的富豪,竟然在60歲這年死於癌症,臨死前還簽了遺體捐贈協議。
連家獨子從國外趕回來主持了葬禮,完成了遺體捐贈,還將連家的二分之一財產捐了出去,成立了連氏慈善基金會……
這些消息,紅官從來不會去打聽,隻是來到這裡的客人無意間提起,他才想起來。
“連先生今年幾歲了?”
紅福想了想“看樣子不過二十出頭。”
“這麼年輕就想谘詢本命關的事?”紅官有些意外。
通常來谘詢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年輕人很少,要麼是替自己的父親谘詢,可連老先生不是才剛死不久麼?
“有備無患吧。”
或許有錢人就是這樣,習慣看得久遠,生前死後的事都打理得妥妥帖帖。
紅福跟著紅官,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知道來闖關的人大多非富即貴,心上的坎太多了,好多事沒來得及辦,好多人割舍不下,好日子還沒來得及享受……
他們想通過闖本命關來延續生命,來繼續做他們想做的事,過他們想過的日子,可相應的就得付出代價。
本命關內神煞輪轉,吉神會給你新的生命,凶煞會奪走你剩餘的氣運,如果你闖不過,那麼剩餘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所以,這也是一場與天爭命的博弈,沒有幾個好端端的會想來闖關。
“如果是為了闖關而來,早些來,連老先生或許還有得救。”紅官不由想,既然得了癌症,醫學上不能出奇跡的,為什麼不來闖一闖關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連先生昨天打了幾次電話了,那會兒您正在守關,我就沒有來得及告訴您。”
“嗯,約他今天下午3點吧。”
“可是先生,您中午還有一場關要守呢,這會影響到您休息……”
紅福是真的擔心,往常守一場關下來,人都很疲憊,更何況他現在都還沒有睡覺。
紅官走出正堂,望了眼院子上方迷蒙的天色,走向格子窗前,仰頭看著開得燦爛的火棘花“沒事,我等著他。”
火棘花如雪似玉,散發淡淡清香,他時不時會來看上一眼。
格子窗前,火棘花下,一身長衫,如詩如畫。
宅院的事,通常由管家和護院打理,除了他倆,沒人有機會靠近紅官,但都知道一點,隻要他往樹下一站,就任何人不能來打擾,就算是來了客人。
“先生,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