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命中率!
林叔一直是他年少時期的救星。
紅官一句話都吭不出,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好在林耀堂撬窗撬得快,讓窗外投進了大片光亮來,這才能看清裡頭紅官的情況。
隻見紅官痛苦地蜷曲在一處,身下連張草席都沒有,小黑屋又潮又冷,這樣下去準生病!
事實上,紅官已經病了,還發著高燒。
解家人真狠,打完人就讓人自生自滅了,紅官都忘了自己當年是怎麼挺過來的,能活到二十多歲已經是個奇跡了。
而在這奇跡裡麵,林叔至關重要,如果不是林叔,他恐怕挨不過這麼多的劫難。
紅官虛弱地抬眼望去,一個栓著繩子的水壺被扔到了他身邊,林叔給他送水來了。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
“少爺,趕緊喝口水吧,林叔想辦法救您出去。”林耀堂扒著窗戶,探著個頭跟他說話。
紅官眼裡氤氳著淚水,來不及感動,忍痛擰開了水壺蓋子,湊嘴邊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水,不料喝得太猛,被嗆到了,惹得他咳嗽不止。
“少爺,慢點慢點喝,彆著急彆著急,哎喲……”林耀堂說著彆著急,自己比他更著急,看紅官咳停了,心間也就落了顆大石。
“林叔,我母親呢?”紅官踉蹌站起身,緩緩向窗戶走去,見林耀堂遲疑開口,吞吞吐吐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紅官皺眉再問,“我母親呢?”
他沒有任何追責的意思,林耀堂卻自責地甩了自己一個巴掌“是林叔沒用,林叔守不住夫人,夫人她、她不知去向……”
紅官顛了顛腳步,不管是在關內還是在關外,他依然守不住自己的母親。
“林叔,不怪您,這不關您的事。但求您帶我出去,帶我出去!”紅官一張慘白的臉和乾裂的嘴唇,都沒有血色。
“少爺您彆著急,我來想辦法!”林耀堂看著小少爺遭受這樣的不公待遇,心頭縱有憤恨也無處宣泄,對於紅官懇求的,他沒有任何為難的神情和遲疑的態度,他說會想辦法,就一定會。
林耀堂將撬窗的工具扔進了小黑屋,然後把撬開的口子重新補上,千叮嚀萬囑咐紅官稍安勿躁後就離開了。
小黑屋重新恢複了黑暗。
林耀堂不是不能夠把窗完全撬開,隻是這個窗口太小了,憑紅官的小身板雖然也能鑽出來,但絕對會蹭到他背上的傷口,那樣比折磨他還要痛苦。
可紅官並不在乎這些,林叔不敢做的事,他敢,反正也不是身驕肉貴,隻是他還需要恢複元氣,並沒有氣力撬窗,還需要耐著性子等等。
所以,紅官拜托林耀堂給他送些吃的來,藥什麼的都還是其次,重要的是飯菜!
林耀堂知道紅官振作起來了,連忙答應,急匆匆地跑去廚房。
過了小半天,林耀堂終於給他帶來了包子、雞湯和飯菜,紅官顧不得身上的傷,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林耀堂看著心塞塞,多次想叫他慢點吃,但又不忍心打斷他,隻是全程皺眉守在窗口。
“林叔,您先回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紅官想將林耀堂打發走,這次說什麼都不能連累他受苦受難。
“少爺,我不走,我就在外頭,您有什麼需要得有個人傳才行。”
紅官抬手擦掉嘴角的飯粒,搖頭說“林叔,您放心,今晚我什麼禍事都不闖,哪兒也不去,我不能給您和母親添任何麻煩了。”
紅官乖巧懂事的模樣,讓林耀堂心疼不已,他哀歎著,惆悵著,無奈自己沒能幫到什麼。
見林耀堂還想說什麼,紅官懇求說“我隻拜托林叔能幫我儘快找到母親,她一個人在外麵一定很難過。”都不知道身無分文的她怎麼過活。
林耀堂蹙額低首,想了想答應了下來,就算紅官不拜托,他也一定會把夫人找回來的。
半夜,紅官趁著夜深人靜,忍著疼痛撬窗逃了。
磕磕絆絆地躲過了解老二的狗,成功從後院逃出來後,雙腳已經有些輕飄飄了,頭重腳輕仍然憑著意識強撐著,爬都要爬著逃離解家的追捕。
當年的他從解家出來後,找遍了母親曾去過的所有地方,最終在貧民區裡找到,那時的她虛弱單薄,靠著個破屋簷擋下些風雨,卻依然扛不住病痛折磨。
這下無論如何都得找到!
深夜的街道不見行人,隻有紅官踽踽走著,偶爾的一兩聲狗吠都能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朦朧的月光之下,周邊的景致渾渾沌沌,他的腦袋越來越沉重了。
夜風很冷,他穿得又少,衣服的後背又被戒鞭抽破了,風呼呼灌入,冷得他直打顫。
如果不是在關內,他都覺得自己可能就死在這裡了。
黑沉沉的夜,一點光都沒有,好像月亮都隱進了雲層裡,他試圖晃晃腦袋,可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就徹底失去了意識了。
等他再有朦朧意識時,周圍充斥著各種聲音,很吵但很有活力。
紅官費勁睜開了一道眼縫,眼前好像有好多人走動。
“喲?你終於醒啦。”
這把聲音……很熟悉!
紅官才動了下,全身就跟散架了一樣,前方是來來回回赤膊扛麻包的人,看樣子是專門給人家卸貨的苦力,視線往旁邊一偏,一個人正逆著光在煮著小火爐。
他眨了眨眼,不敢動太厲害,隻覺得身後應該是個草垛,但他的後背沒有直接靠上,而是側躺著,身下也墊著厚厚的草墊子。
紅官還沒看清旁邊是個什麼人,就聽到外麵傳來嘈雜的聲音,迷糊中好像有人喊了聲“快快快!快出來!他們又來了!!”
誰來了?來乾嘛?
紅官一臉茫然,卻隻看到身旁這個人閃電般衝了出去,隨後就是一陣劈裡啪啦的棍棒敲打聲,動靜不小,是發生聚眾鬥毆了?但很快就聽到了稀裡嘩啦的喝彩聲。
紅官想撐坐起來,但是手臂一使勁,肩頭連著整個後背就火辣辣的疼,他使勁一翻身,才勉強支撐起來。
原來他在一個三麵矮牆支撐著的破廟裡,破廟神像缺了個頭,神像兩邊也都是草垛子,眼前是一條臟亂的街,往來的都是皮膚黝黑、身形消瘦的工人。
不過剛剛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聚在一起像是在看熱鬨,沒過多久,這些人散開了,整條街就又開始運作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那個人又回來了,這回他終於看清了——
來的是一個身著襤褸,頭戴破帽的少年。
是災星?!他差點叫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