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脈!
隕天王沒有什麼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想法,在最後一刻,他果斷棄掉手中的長劍,用儘全身的氣力,向一旁躍去。
那晶瑩的雪花看似輕飄飄的落在堅硬的山道上。
下一刻,那山石便全部寸寸碎裂,無數的裂紋如蜘蛛網一般向四周蔓延開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甚至整座山峰都好像搖晃了一下,無數的碎石塊四散紛飛,晶瑩雪花落下處的一片小範圍地,更是直接被碾壓成了粉末,呈現一道深坑。
這道深坑好似貫穿了這座山,直達山腳。
此時天空中雨滴繼續落下,被張之羽攔腰斬斷的雨幕平靜下來,重新籠罩了兩人。
漆黑的長發於微風中輕輕擺動,愈發襯得張之羽氣質脫俗,落下的雨水沒能打濕他一絲一毫,一襲藍袍在這漆黑的夜中愈發耀眼。
臉色蒼白的隕天王,踉蹌著從地上爬起,相比於張之羽的出塵不染,他則顯得狼狽不堪。
被撕裂的白袍上沾滿了泥水,頭上的束發冠不知何時被打落,披散的長發被雨淋成了一縷一縷。
他在長袖中的右手微微顫抖著,喉間一陣甜意,他身體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
“咳咳。”
一道虛弱的咳嗽聲音響起,隕天王嘴角有一絲血液。
望著張之羽,隕天王不免露出一抹苦笑,很是誠懇的說道“我認輸,我承認自己目光短淺,並非你的對手,希望你不會殺我。”
隕天王知道這很丟臉,但是與活著相比,這些真的並不重要。
他可以為了天王宗戰死,但他必須也要讓天王宗的人明白,除了蘇揚之外,還存在張之羽這個異數。
“你並非目光短淺,未曾明悟的事情,自然無法輕易相信。而現在你明白了,又做出了正確的決定,所以又怎能說目光短淺?”
張之羽看著隕天王,輕聲說道“堂堂一個天王,當然不可能是白癡,你此刻求饒,心裡卻並沒有怨恨,足以說明,你這個人很聰明。我大概能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我本來也沒打算殺你。”
“我隻是需要保證蘇揚的安全就好,如果你們全體人來給蘇揚道歉,並保證日後永遠不會找他麻煩,或許也行得通。
但我畢竟不是蘇揚,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你們的道歉。
而且按照目前情況來看,哪怕你願意道歉,天王宗其他人也不願意,所以這件事情本就沒有辦法正常解決。要麼蘇揚覆滅你們天王宗,要麼就是你們殺掉蘇揚,隻有這兩條路可走。”
隕天王覺得嘴唇有些乾澀,明明雨水落在他身上,他臉上,但他卻感受不到絲毫濕意,微微皺起眉頭,道“事已至此,也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我天王宗有此一劫,亦是命數,但我等亦會儘力消除劫難。”
“修行最原本的意義是什麼?是超脫世間,獲得長生的力量?人生百十載,如夢亦似幻。不求早早超脫,而是起殺戮爭鬥,實屬不智。”
張之羽頷首,沉聲道“但有時候世間之事就是如此,到哪裡都避免不了殺戮,就算是聖人,也有那一刻的殺心。所以說,修行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沒有人會覺得它很容易。
而生命便是修行中最重要的一個東西,或許說出來,你並不相信,但我墨星院奉行的從來都不是殺戮,可在世間行走,又怎能不殺戮?”
“世間有因便有果,蘇揚和你們天王宗之間,注定無法善了,雙方皆是秉持著堅定的信念,而最後看的,便是誰的信念更堅定。”
隕天王怔怔的看著張之羽,詫異道“你真的隻是一個年輕人?”
“我或許懂得多一些,但有時候不過是紙上談兵,可道理是一樣的,就看每個人心裡怎麼想了。”
“受教了。”隕天王微微拱手。
這儼然是以平輩論交的姿態。
輕輕的腳步聲在山道上響起。
天王峰山頂已經近在眼前,那種極大的壓迫感很強烈,因為在那上麵,有著問神境界的強者。
柳思璿看著蘇揚的臉,不過沒有看到絕望、緊張、焦慮,乃至於瘋狂的情緒。
蘇揚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柳思璿的心裡很是好奇。
她殺過人,而且殺過很多人,不然浚天城的人也不會將她看作女煞神一般的存在,人臨死前的表現她見過很多,如這般表現的卻很少。
沒錯,她至今還是覺得,蘇揚登山便是尋死。
她很希望將蘇揚認為的很強,但她貌似有些做不到。
因為不管蘇揚有多強,他所麵對的,是整個天王宗,而天王宗內,有不止一個問神境界的強者。
山風徐徐,白玉廣場一片寂靜。
雨下得比之前小了一些,整個白玉廣場像是被洗滌一淨,光滑如鏡。
蘇揚走得極為平穩,不急不緩。
他走過了天王峰通往白玉廣場的山道,看似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然而他自身卻已經感知到,平靜的空氣裡已經有數十道玄妙的氣機被無聲的拂動。
這數十道玄妙的氣機就像清晨越來越濕的山間雲霧一樣,變得越來越重,然後落於他前方的山道上。
山道的儘頭,突然升騰起淡青色的霧氣。
這霧氣非常淡,就像薄薄的輕紗,但這輕紗,卻又散發著瑩潤的玉色光澤。
月色和星辰那淡弱的光線穿入其中,變得更為迷離。
雨終於在這一刻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