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的把這小年輕又給嚇得話都吞回去了,但現場倒是又笑成一片,好一陣,連攝像師都蹲下來喝了幾口水,編導又上去給劉亞東做思想工作,這年輕人才重新鼓起勇氣說話:“我叫劉亞東,今年二十三歲,我來自蜀川……”
做自我介紹就能三言兩語回到軌道上來,原來這個年輕人是留守兒童長大的,也就是父母都在沿海打工的那種,一直到初中都還是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以優異成績考入重點高中住讀,然後就在這個時候青春期的騷動、叛逆伴隨著完全無人過問的成長:“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在各種空虛無聊跟迷茫裡像個無頭蒼蠅似的過了三年,稀裡糊塗考了個垃圾大學……”
牛鳴雷還是不放過自己的小員工,一臉的仰慕:“可以啊,稀裡糊塗的混三年都還可以考上大學!想當年我們考試的時候,我千辛萬苦把隔壁座兒的答案抄了個仔仔細細,出來才知道試卷是AB卷不同的……”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兩個彩色方墩垛起來當靠背,現在就單手撐頭斜倚在靠背上,看著格外有鄉鎮企業家在炕上的味道,如果再把石澗仁那串金鏈子給他戴上就形象完美了。
觀眾們起哄的笑聲中,劉亞東好得多了,轉頭對老板訕笑著彎腰,還是繼續說:“稀裡糊塗的填了個專業,稀裡糊塗的混了兩年退學了,現在在外麵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打工兩年了,很想改變,但感覺自己像一隻賤命的螻蟻,蒼白渺小而無力,這就是我現在幾乎每天都在苦惱的事情,昨天上班時候,聽見這裡幾位老師在打電話問招募有苦惱的人來上節目,我就問了問,我能不能來請教下,所以今天就請假來了,牛總,我請了假的,如果搞砸了我一定辭職。”
牛鳴雷還是那姿勢:“哎喲,不錯嘛,能用螻蟻這樣文化人兒的詞,原來你還是念過大學的,怪不得,怪不得……”
出奇的,牛鳴雷這幾句調侃俏皮話卻沒效果,零星的幾處笑聲立刻都止住了,因為整個演播廳都有點安靜。
更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劉亞東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有點灰暗,又有點不甘或者近乎於絕望的神情,雖然他已經儘可能把襯衫袖口扣到手腕上,但還是能看見手背上有那種渾濁的粗劣刺青,就像他的眼神一樣迷茫。
柳子越轉頭先調動氣氛:“星瀾呢?你現在是大學二年級的學生,你有這種感覺,或者周圍有這種覺得自己稀裡糊塗的同學麼?”
倪星瀾確實是賣萌的:“不好意思的說,去年整個學年,雖然沒有掛科的,但我在學校課堂坐著認真上課的時間不到三分之一,各種影視劇拍攝下劇組,上通告,所有人都認為娛樂圈要出名趁早,我從五歲開始就下劇組上舞台了,所以我真的是個非比尋常的女子!請各位希望走上演藝事業的千萬彆拿我當榜樣,因為你們誰都比不過我的!哼!”
笑聲還是寥寥,石澗仁終於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是問你周圍有稀裡糊塗讀大學的同學沒有啊,你答偏題了。”
倪星瀾做個誇張的一隻手指撐臉蛋思考:“既然有我這種請假大王,當然也有曠課大王、掛科大王和上課睡覺大王、網吧遊戲大王咯!”
柳子越引導:“石老師的年紀和劉亞東差不多吧,有什麼同齡人的感想?”
石澗仁還是那個身體前傾,手肘放在膝蓋上的動作:“其實劉亞東這種情況,注意剛才我和柳主播說的時候有個區彆,他覺得自己稀裡糊塗,自己覺得自己稀裡糊塗!這已經是個巨大的不同,起碼東子有自我認識到自己問題的勇氣,在反省自己曾經的荒唐時光,這比起渾渾噩噩也許一輩子都稀裡糊塗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你在痛苦,在苦惱,證明你對自己的現狀希望改變,這種動力才會促成你去改變,現在重要的就是知道該怎麼做,和能不能堅持做下去這兩個環節了。”
演播廳裡確實鴉雀無聲,隻有某些高壓電器的鎮流器聲音在形成若有若無的背景,有點振聾發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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