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報的人隻是神廟的普通修女,艾林、伊安娜和南尼克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繼續向門口走。
不過腳步的急促、瞳孔的放大還有抿唇、皺眉等等小動作,都能看出三人的心情並不平靜。
即便是剛猜測出真相的伊安娜也是如此。
亨·格迪米狄斯出事了,與亨·格迪米狄斯死了,是兩回事,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回事。
權力鬥爭、利益分配、戰爭形勢,乃至國家實力間的對比,都將因此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與所有人都切身相關的一點……
能在班·阿德學院裡,將北方大陸最強大、最古老的亨·格迪米狄斯殺死,人類該怎麼阻擋狂獵?
鋪滿人間的月光,被雲朵遮蔽。
提燈照不透的深沉黑暗,將一切都蒙上層層陰霾,令人看不真切。
“噠噠噠~”
一行人剛繞過神廟門口的聖像,老公爵聽到動靜,完全不在乎什麼“梅裡泰莉是女人神明的說法”,拄著手杖,立刻迎上來。
看到伊安娜身側的艾林,他愣了下,疲憊的蒼老麵容扯出了一抹牽強的笑容:
“艾林,你傷好了?”
“完全痊愈了,明日就可以加入到委托中。”
“嗯,委托不用急……”老公爵語氣一頓,“你也是狼學派的獵魔人大師,這樣正好……這樣正好……”
然後他覷了眼通報的修女。
“塔利雅,你先回去吧。”南尼克道。
“是,南尼克祭司。”
修女提著燈剛消失在聖像轉角的黑暗中,老公爵立刻看向伊安娜,語氣急不可耐地問道:
“伊安娜,你知道九天前狂獵襲擊了班·阿德嗎?”
“不知道。”伊安娜麵不改色,反而追問,“剛剛塔利雅說,班·阿德出了大事,亨·格迪米狄斯死了?”
“那些該死的狂獵,離開艾爾蘭德之後,去了班·阿德,”老公爵神色凝重,“那些虛偽的男巫比我們慘多了,一整座城市都沒了。”
“除了學院內的男巫和學徒,當時在班·阿德的人類……”
老公爵看了梅裡泰莉慈祥的聖像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希望從神廟的神聖中借一份力量,汲取勇氣,才能將殘酷的現實說出。
“無一人生還,”他重複道,“一個人都沒有,伊安娜,一個都沒有……”
“無論是保衛城市的衛兵,商人、匠人,或是貴族,下至牙牙學語的嬰兒,上至牙齒掉光的老嫗……”
“一夕之間,近兩萬人死了,全都死在了,那些被諸神唾棄的惡魔,掀起的焚城大火中。”
梅裡泰莉少女、孕婦、老嫗三聖像前驟然陷入了死寂。
一生戎馬的老公爵喘息粗壯,難言的恐懼和極致的驚駭暗藏在一呼一吸之間。
艾林低頭看著腳尖,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早已知曉班·阿德焚城慘狀,卻未知詳情的伊安娜和南尼克,此刻忍不住緊緊抿著唇瓣,看向聖像。
這是何等的罪惡啊!
僅僅隻是聽聞,屍山血海便仿佛橫亙眼前,血腥味濃重得都掩蓋了神廟獨有的鬱金花香。
看著梅裡泰莉的聖像,南尼克本能地想建議,換個地方商討此事,擔心從口中吐露出的血淋淋的死亡,會玷汙聖像。
但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海,就被她掐斷。
若真如此做,才是對身為萬物之母的梅裡泰莉,真正的褻瀆!
沉默又持續了許久。
所有人都需要時間冷靜,消化這個消息。
“你說亨·格迪米狄斯死了。”伊安娜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是誰傳來的這個消息?”
“一個叫森尼的男巫。”老公爵道。
聽到這個名字,艾林的耳朵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抬頭看向老公爵。
“阿加莎(艾爾蘭德的宮廷術士顧問)說他是班·阿德的實權男巫,”老公爵停頓一下,望著艾林,又補充了一句,“森尼所在的派係被稱為激進派,據阿加莎所說,對狼學派的態度非常不友好……”
“等回凱爾莫罕之後,你最好提醒一下索伊大宗……”
見艾林神色古怪,伊安娜和南尼克也皺起眉頭,他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艾林還沒開口,伊安娜恨恨道:
“來艾爾蘭德之前,森尼曾經派人追殺過艾林和維瑟米爾。”
老公爵挑了挑眉,看向艾林:“因為什麼?”
“沒有任何原因,”艾林搖搖頭,“隻是因為我們恰好路過了班·阿德,所以您說的沒錯,森尼所在的派係確實對狼學派的態度非常差。”
老公爵沉默,扶著黑色手杖的右手,摩挲杖柄。
“不用在意,”艾林擺擺手,“想來現在班·阿德也沒精力關心我們獵魔人了,請您繼續向下說吧,亨·格迪米狄斯死……離世的消息,就是森尼告知的嗎?”
“艾爾蘭德永遠與她的英雄站在同一邊。”
老公爵用力拍了下艾林的肩膀,輕聲承諾,然後才接著向下說:
“亨·格迪米狄斯的死訊不是森尼說的。”
“他隻是來向我們……”老公爵看向伊安娜,“主要是向梅裡泰莉神廟求援,希望借助梅裡泰莉在北方大陸的影響力,讓離開班·阿德的臣民停止外逃,回歸家鄉……”
“癡心妄想!”南尼克冷哼了一聲。
什麼回歸家鄉?
不過是缺人收拾廢墟,重建城市罷了。
而且是會死很多人的那種。
“神廟不可能這麼做。”伊安娜麵無表情地拒絕。
老公爵沒說什麼,他也不覺得神廟會答應這個要求,繼續道:
“第二個請求:梅裡泰莉神廟的醫師、草藥師聞名北方大陸,他希望能聘用一些。”
“第三個請求:希望神廟能聯合北方大陸諸國,促和科德溫和亞甸之間的戰爭。”
語罷。
老公爵靜靜地看著伊安娜。
千裡鏡的花費並不小,而且距離越遠,花費越高。
雖然森尼保持著男巫一貫的虛偽利益,言語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