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兩隻手拎著外賣的盒子，跟著顧青城一路小跑著上了電梯，到了頂層的天台。
楊拂曉補充說明後的計劃書已經重新修改完畢，這幾天就已經開始動工了。
現在天台上才剛剛動工兩天，也隻是把地麵以及欄杆四周裝飾了一下，擺上了兩張圓桌。
楊拂曉將東西放在白色的桌麵上，打開了外賣的包裝袋。
雖然依舊是吃從外麵餐廳裡打包回來的外賣，但是心情卻很好。
楊拂曉吃了不少東西，顧青城基本上沒有動筷子，隻是偶爾在聽楊拂曉說哪一樣菜比較好吃，才夾了菜吃一些，似乎就是為了了解楊拂曉的口味似的。
吃過東西，楊拂曉說“我下去去趟洗手間。”
天台這邊也會修洗手間，但是現在還在全麵施工中，所以還是隻有乘著電梯下樓去。
隻要是下一層就有洗手間，楊拂曉索性便也不上電梯了，直接從安全通道的樓梯下去。
從樓梯間下來，楊拂曉忽然聽見下麵傳來一陣陣哀嚎聲，心中一凜，便從樓梯欄杆的位置向下麵看，隻見是兩個人在追著一個人打，手中的棍棒敲擊在這個人的身上，楊拂曉聽著都覺得眼皮直跳。
“你以為賭場是你家開的？媽的，輸了錢還想跑！”
“我會還你錢的！我明天肯定拿房產證來給你！”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楊拂曉定睛一看，躺在地上被打的人，正是孟鵬，腦袋看起來已經被打的出了血，哀嚎聲不斷。
她心裡一緊，竄出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報警，但是轉念一想，現在在夜色裡發生了這種事情，報警肯定會給顧青城帶來麻煩的，便下去找阿綠。
阿綠在樓下的包廂內，一聽楊拂曉這麼說，即刻起身，“在哪裡？”
“樓上。”
但是，等到阿綠和楊拂曉帶著保鏢來了之後，那兩個打手已經不在了，隻有躺在地上痛的不斷呻吟的孟鵬。
也已經有人上去報告了顧青城，顧青城從電梯內緩步走出來，目光冷鬱，看著地上的人。
孟鵬在地上趴著，首先入目的就是一雙高幫的黑色皮靴，“誰？！”
他伸手就要抓住另外一邊的一個人，楊拂曉嚇了一跳，轉瞬就被顧青城拉著護在了身後。
顧青城身後的兩個人已經將孟鵬的兩個胳膊都擰在後腰上，孟鵬疼的哇哇亂叫。
“我還錢，我沒說不還錢啊！我妹妹有榜上大款了，她有錢！我今天去找你，明天就還你錢！”
楊拂曉對於孟鵬這樣不負責任的話感到內心難以平靜，“你到現在還敢提孟曦？你還有臉提她？”
孟鵬一聽這個聲音，頓時就知道了站在麵前的這個人是誰。
他好像是一條巨大的蟲子一樣在地上蠕動著，“拂曉，你是孟曦最好的朋友，你要幫我！我現在要被那些錢莊的人帶去東南亞了，你知道那種生活，會被關在地牢裡，我永遠都不會出來了……求求你，你幫幫我……你幫幫我！”
楊拂曉不知道孟鵬說的是真是假，她看向一邊的顧青城。
顧青城臉上沒有表情，“你應該知道，在兩個月的拍賣會上，三百萬價格拍下來的一條水晶項鏈吧。”
孟鵬猛地一僵。
是的。
那條項鏈，是他在孟曦的辦公室裡，偷偷拿的，後來賣給地下錢莊，一百五十萬。
同時僵住的，還有楊拂曉。
那條項鏈在她的記憶中已經逐漸遠去了，她幾乎已經忘記了有這樣一條失而複得的項鏈，卻又出現在薄玉心的脖子上。
孟鵬求饒“對不起，爺，我錯了，這是我的錯，錢我會還你的，我都會還你的……”
一個賭徒做出的承諾可以相信麼？
楊拂曉覺得悲哀，每一次孟鵬都是如法炮製地對孟曦和孟奶奶做出承諾的，但是正如他所說，已經沒有了人性。
顧青城拉著楊拂曉向後退了兩步，對一邊的保鏢道“丟出去。”
孟鵬被兩個保鏢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楊拂曉看見了他臉上的傷痕，嘴角還有裂痕，脖頸處一直往下淌著血，不禁彆開了臉，看來是被打的不輕。
楊拂曉問“剛才那兩個人是地下錢莊的人麼？怎麼能打的這麼嚴重。”
顧青城攬著楊拂曉的腰向旁邊側身，“因為穀真要在年底回東南亞，這邊的地下錢莊的生意暫時告一段落，放出去的錢，就該往回收了。”
“那項鏈呢？”
楊拂曉轉過來看著顧青城，“那條項鏈，就算是被孟鵬偷走拿去賣錢了，怎麼又回重新出現在那個女明星的脖子上？”
對於這些細碎的事情，顧青城向來都不喜歡解釋。
但是這一次，他卻前前後後都說清楚了，“項鏈送回來之後，是我當成生日宴會的禮品送給薄玉心的。”
“噢。”
楊拂曉總算是明白了。
“那孟曦她……知不知道？”
顧青城知道楊拂曉問的是什麼意思，“這個問題，你可以直接問她。”
因為見血的緣故，楊拂曉竟然一個晚上都覺得眼前的黑夜總是迷茫著一片紅色。
在車上，楊拂曉從車窗外收回目光，“我想給孟曦打個電話。”
………………
孟曦接到楊拂曉的電話的時候，正在孟奶奶留給的老房子裡，手裡捧著奶奶生前唯一留下的一張黑白照片，放大的一個相框。
“拂曉。”
孟曦接通電話的時候，有些哽咽，聲音發顫，在電話另外一端的楊拂曉立即就聽出來了。
“你怎麼了？”
孟曦抽了抽鼻子，“沒什麼，就是剛剛想奶奶了。”
沒有了奶奶，她以為她還有男朋友，有一個可以支撐她走下去的力量，但是現在，這個力量也不複存在了。
她一直都隻是一個笑話，被彆人看在眼裡，應該是笑在心裡吧。
楊拂曉說了幾句安慰孟曦的話，“剛剛我見你哥哥了，孟鵬被那些放高利貸的人打。”
孟曦伸手抹去眼睛流下來的一滴眼淚，“他那種人也算是挨打家常便飯了，打不死，他命硬的很。”
楊拂曉給孟曦打電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項鏈。
“之前丟的那條項鏈，是你哥哥孟鵬偷走了，剛才他已經承認了，賣了一百五十萬，應該是拿去賭了。”
電話另外一端，長久的沉默，然後，孟曦“嗯”了一聲。
“我知道了，這邊外麵鄰居大媽敲門了，我先掛斷電話了。”
說完，孟曦便掛斷了電話。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抬眼看著前麵的牆壁。
果然有人敲門，隻不過，這個來敲門的人卻是孟鵬。
孟鵬並沒有家裡的鑰匙，門是被一腳踹開的。
孟曦看著孟鵬砸門進來的動作，好像是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仍然抱著奶奶的遺像，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
如電話中楊拂曉所說，孟鵬確實是被打的狠。
但是那也是他自找的！
孟鵬臉上的傷口已經讓診所裡的醫生給包紮過了，簡單的消毒上藥包紮。
孟鵬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向孟曦伸出手來“房產證呢？”
一直無聲無息的孟曦突兀地笑了一聲，抬起頭來，“已經賣了，房產證當然就不在我自己手裡了。”
“那錢呢？”
孟曦輕描淡寫道“花完了。”
“胡說！”
孟鵬的臉上表情猙獰，臉上的傷口因為過於用力掙裂了，白色的紗布重新滲透出新的鮮血。
他伸手將麵前的孟曦一把拉起來，“錢呢？告訴我，錢呢？”
孟曦冷冷的看著孟鵬，手裡依舊牢牢地捧著奶奶的遺像。
孟鵬抬手狠狠的給了孟曦一個耳光，她直接摔倒在後麵的椅子上，嘴角冒出血沫。
她抬手抹了一下嘴角，“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現在也不想活了。”
孟鵬一下子跳過去，直接又給了孟曦一個耳光。
“求求你了，妹妹，你是現在唯一能夠幫我的人，你知道欠債的最後都會被押到地牢裡啊，在那裡就算是出來也會沒了半條命啊……”
“你還怕死？”
“怕，我怕死，誰不怕死？”
貪生怕死，又貪錢，沒有血性。
“你不是有錢了麼，我都看見你上一次上一輛豪車了！你肯定身上都不僅僅有這些老房子的錢了，你現在就把錢都給我！”
孟曦忽然笑了一聲“錢我沒有，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但是，我會保你後半生無憂，絕對不會食不果腹，就算是不還錢，也不會被拉去東南亞的水牢裡。”
“有這樣的好事兒？”
孟曦冷冷的笑著“當然有。”
當然有，有一個地方，最適合。
………………
這兩天，因為經貿論壇的事情，楊拂曉幾乎投入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一直到下午，市政大廳內，方樹帶著楊拂曉來到聽最後的結果。
楊拂曉覺得心臟嘭嘭嘭地跳，很緊張，傾注了心血，投入了精力，總是希望會有好的結果的。
但是，在早上吃飯的時候，顧青城還說“投入了精力的事情就會百分之百有回報麼？沒有回報的事情很多，但是還是要去做。”
她轉過來，問方樹，“如果萬一失敗了怎麼辦？”
方樹說“沒有萬一。”
萬一失敗了，也就意味著，這樣長達兩個月時間的籌備準備工作，所做的全都是無用功，雖然是一次教訓，也足夠血淋淋了。
在宣布最終結果之前，還有最後一個環節，最終陳述各自關於這次經貿論壇的理念。
先是葉氏的總負責人上去陳述，大屏幕上展示了製作精良的t版麵，負責人口若懸河。
方樹在靠近走道的位置上坐著，後麵顧青城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方樹抬起頭來，看出顧青城的意思，便即刻起身換到了後麵一排，顧青城坐在了方樹的位置上。
因為楊拂曉專注地聽著前麵葉氏負責人的講話，也就沒有注意到身邊已經換人了。
她忽然聽到也是負責任在這段總結陳詞裡有一個漏洞，皺了皺眉，直接伸手就搭在了一邊“方樹”的手臂上，“方秘書，咱們的數據報價單呢？葉氏這邊價格壓的過低了，怎麼會有供應商願意跟他合作？”
顧青城將左手邊的文件夾給楊拂曉遞過去，楊拂曉沒有在意，直接拿出裡麵的一遝文件，找出來報價單對照數據，找到後麵的可浮動區間，確實是在浮動區間內。
顧青城看著楊拂曉的側首，小巧玲瓏的耳垂，修長優雅的脖頸，因為綰起來的發髻，在脖頸的位置有毛茸茸的細碎頭發散落在外麵。
楊拂曉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臉上一眨不眨，看過數據報表，將文件重新收好，上麵的也是負責人的陳詞也接近尾聲了。
她將文件重新交還給方樹，“方秘書，是不是該……顧青城？！”
楊拂曉壓根沒有反應過來，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是顧青城。
“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
該輪到亞寰這邊的負責人上去陳詞了，顧青城拉了一下楊拂曉的手，“你上去。”
楊拂曉轉過來，一雙大眼睛驚愕地眨了眨“你沒開玩笑吧？”
顧青城也轉過來，“你看我像是開玩笑麼？”
楊拂曉搖了搖頭。
後麵的方樹已經將陳詞的草稿給楊拂曉遞了過來，“就跟平常我們做調研的時候一樣，按照步驟說出來。”
楊拂曉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不是，顧總，我根本就沒……”
“沒準備麼？那你之前所做的工作都是在敷衍了事了？”
“當然不是！”楊拂曉說，“我隻不過……”
“但是前麵的話全都是無意義的，我隻看最後的結果，”在台上的主持人已經第三次叫亞寰負責人上去的時候，顧青城轉過來，看向楊拂曉，“你隻要告訴我，現在是能，還是不能上去？”
楊拂曉抿了抿唇。
她真的十分緊張，在這樣的一個市政大廳內，裡麵不乏有商界政界的名人，還有一些媒體人，萬一說錯了，影響的不是她一個人，而是身後辛辛苦苦許久的亞寰整個團隊。
她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的同時，忽然聽到一邊的顧青城對身後的方樹道“去告訴評委會，我們棄權。”
“什麼？！”
顧青城說這話絕對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的性格，根本就不會開玩笑。
彆說現在隻是區區一個籌備了兩個月的經貿論壇，就算是籌備了一年花費了不少精力，他一句話，該不要還是不要。
這一點，方樹知道的清楚。
不過卻沒有想到，顧青城會放在激楊拂曉身上。
楊拂曉一下子拉住顧青城的手，“我上去！”
說完，她已經拿著發言稿站了起來，從顧青城身前經過，走向前台。
主持人詢問楊拂曉姓名，楊拂曉回答“我姓楊。”
“下麵，有請楊小姐給我們做最後的解說。”
麵對下麵的人，楊拂曉說真的有點緊張，所以在開始說話之前，她斟酌著用詞，說了這樣一段話。
“我不是高管級彆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員工，而且這一次參與亞寰有關於經貿論壇的這個項目，也是從上個星期才接觸，我這個人不大會說話，口才也笨，是亞寰給我這個可以鍛煉的機會，各位在座的都可以稱得上是我的前輩，有說的不對的地方，也請多多指正。”
這段話原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但是，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來說，這樣無疑是達到了兩個目的。
第一，我資曆尚淺，如果有說話不合適的地方，都是個人責任，跟亞寰此次的論壇方案無關。
第二，因為各位都算是前輩，對於晚輩言語失當還請多多包涵。
方樹看著台上的楊拂曉，摸了摸下巴。
其實楊拂曉有時候看起來冒冒失失的，實際上，她真的很聰明，相當聰明，不管是對於商業上活動的靈敏性，還是人際關係上，她很會運用一些常識，見到什麼人用什麼方式來對待。
楊拂曉在台上說話，話語雖慢，但是字斟句酌，身上的自信和謙恭並存。
顧青城看了一會兒，口袋內的手機嗡嗡嗡開始震動，他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然後起身走到外麵去接電話。
“顧先生您好，這邊接到一個匿名的音頻資料，您之前有丟失過一條價值三百萬的項鏈對麼？”
顧青城眼眸一暗，說“是的。”
“好的，您有時間請來警局做一下筆錄，這邊需要您報案然後立案偵查，犯罪嫌疑人已經初步確認了。”
………………
楊拂曉將方樹給她的草稿上的內容完完全全的說完，走下來的時候感覺到步履輕盈。
接下來是十分鐘的評委會的最終討論時間。
顧青城剛好從外麵重新進來，坐在楊拂曉身邊，“感覺怎麼樣？”
楊拂曉轉過來，壓低聲音呲牙咧嘴“我剛才是不是很慫啊，我都快緊張死了！你能看出來我緊張麼？”
顧青城忽然靠近了一下，兩人的距離刹那間拉近“現在呢，還緊張麼？”
楊拂曉麵對忽然拂過來的溫熱呼吸，抿了一下嘴唇，注視著顧青城近在咫尺的薄唇，“好多了。”
十分鐘後，評委會宣布最終結果。
楊拂曉發誓，如果剛才隻是小緊張，現在她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承辦第九屆經貿論壇的是……sc總公司旗下亞寰國際酒店。”
當楊拂曉聽見這句話的同時，內心仿佛是有一隻小鳥雀躍起來，抑製住自己即將衝破口中的歡呼聲，直接轉過來擁抱了顧青城，在他的臉上親了兩下。
然後，時間靜止。
等等……
她竟然……在眾目睽睽的這種場合下，主動親了顧青城？！イ!41062+hucu+968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