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顧青城!
顧青城並沒有直接開車去甘露寺,而是先在城內開車繞了一圈,開著車窗,外麵的冷風呼呼地吹進來,將他原本淩亂的頭發,刮的更加淩亂。
遠處是黝黑的影子。樹影搖曳。
一直到了接近夜晚十二點,顧青城才開車駛上了山路,山路上影影幢幢,雖然有明暗的路燈,但是這種深秋夜幕下,在山路上,並不算十分明亮。
顧青城減緩了車速,一直到山路儘頭的一個彆墅區域,才將車子停了下來,開了黑色的鑄鐵門,將車子停在裡麵,轉而徒步上了山。
甘露寺是顧青城的母親沈晚君一直以來的居住地,自從顧青城的父親顧振宇因為有婚外情兩人離婚之後。回到沈家,不多久開始犯病,便搬到了距離沈家不遠的甘露寺中。
顧青城來到山上,甘露寺門口,沈管家正在等候。
“二少爺。”
沈管家沈駿微微俯首。
就像是一直在沈家的老人,都習慣稱呼顧青城為二少。
雖然說顧青城並不姓沈,但是當初沈洲執意讓顧青城排在沈家少爺之中,是唯一一個表少爺入主沈家的,當時還引起了沈家叔伯的反對。隻不過礙於沈洲的權勢,還是點頭同意了。
顧青城跟在沈駿身後,經過一片枝繁葉茂的庭院,來到後麵的一間廂房之中。
沈晚君住的這間廂房,並不是如同一般寺院的廂房,外麵是仿古的設計,但是在廂房內,卻如同酒店套房一般,因為沈晚君常年在此居住,她的廂房更加舒適。
這個甘露寺,沈洲之前投過一大筆錢,甚至在後麵有一個庭院,後來主持師傅給起名為晚君園,就是為了感謝沈洲。
沈晚君在這裡的條件並不差,再加上因為德羅博士一個德國人。還有一個醫生的專家團隊也要經常來往,所以這可以算得上沈家的後花園了。
顧青城並不經常來這裡,第一是怕來了之後驚到本來情緒就不大穩定的母親,第二是也沒有需要過來。
沈洲站在庭院之中。負手而立,高大的身影被光影拉的很長。
沈洲在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對於sc集團作為,再加上沈洲俊郎外貌,當時名媛望族上門求親的人很多,但是沈洲卻一直到二十九歲才和玉家千金舉辦婚宴,那個時候,玉家千金已經懷胎八月。
顧青城走過去,走到沈洲身邊半步遠的距離,停下來,說“舅舅。”
沈洲說“你來晚了,你媽媽已經睡了。”
“我等到白天再來見母親。”
沈洲轉過來,神色晦暗,“現在你母親白天需要控製,才能情緒穩定。如果你想要見你媽媽,現在就在晚上過來,不要打電話過去了兩個小時才來,都已經過了淩晨了,你以為你媽媽會不睡,一直等你嗎?”
顧青城麵無表情,說“她精神不好,那我就不來了。”
沈洲轉過來,直接揚手就給了顧青城一個耳光,打的他的麵龐都偏轉過去,語氣慍怒,似乎真的有恨鐵不成鋼的這種意思,“你這是什麼話?彆讓你媽媽後悔生下你這個兒子!”
顧青城轉過來,臉上帶著一抹涼意“我想見的時候,不讓我來,現在我不想來打擾了,難道還不行麼?”
沈洲指著院門“不來了?那好,那你現在就走出去,永遠也不用再回來!”
顧青城說“現在我還不能走,我想見一見德羅博士。”
沈洲明顯是被顧青城氣的不輕,聽了這句話撫著胸口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著,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身後的沈駿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沈洲,幫他撫著脊背“老爺。”
顧青城站在原地,沒有動,一直到咳嗽聲停止。
沈洲因為猛咳,臉色漲紅,過了一會兒才漸漸地消退了不正常的紅,冷冷的看了顧青城一眼,轉身離開。
顧青城在庭院中站了一會兒,沒有離開,而是向之前見到過的德羅博士的臥房走去。
德羅博士習慣在夜晚做一些研究,夜深人靜,也是靈感最好的時候。
顧青城來到的時候,博士還沒有入睡,剛剛完成了一篇有關於精神學方麵的報告。
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德羅博士走到門邊的位置,打開門,看見顧青城,眼睛裡露出驚喜的神色,“凱爾,你來了?”
顧青城點了點頭,側身從門外進來。
德羅博士雖然來到中國長達三年的時間,漢語還是一塌糊塗,在沒有翻譯的情況下,都是用英語進行交流。
德羅博士給顧青城衝了一杯自製養生茶,這是他在來到中國之後,最喜歡的一種自己diy的方式。
顧青城在一個卡其色的布藝沙發上坐下來,目光聚焦在窗戶上的一幅很大很厚的窗簾上。
“快,嘗嘗我的茶。”
盛情難卻,顧青城端起這杯顏色有些暗綠的養生茶,放在唇邊沾濕唇,微微蹙眉,便又重新放下了。
在德羅博士開口問顧青城是否好喝的同時,顧青城已經先開口“博士,我想問一下,我的這種情況……”
德羅博士雙眼忽然放光,是一般那種專業學科的魔人,在看到研究對象的時候,會特彆出現的一種亮光。
“凱爾,你最近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顧青城說“我感覺到,我媽媽的精神上的疾病,是有遺傳到我身上……”
德羅博士拍了一下茶幾“是的!但是被我給你遏製下去了,你之前也有過……”
說到一半,德羅博士忽然頓了下來,眉毛向上一挑,額頭上印出三道深深的抬頭紋。
“嗯?”
顧青城擰著眉,重複了一遍“什麼遏製下去了?”
德羅博士在顧青城詢問之前,便已經頓住了話頭,“沒什麼,沒有,嗬嗬,你現在有什麼感覺,你先告訴我這種感覺。”
顧青城想了半分鐘,等的德羅博士都已經迫不及待了,才說“有時候會感覺體內有一股橫衝直撞的力量,不受控製,但是很多時候並沒有。”
唯有在看見楊拂曉的時候,那種從第一眼就帶來的不由自主,讓他覺得這種感覺的陌生,但是,久而久之,這種不受控製的力量不再似剛開始那樣強烈了。
德羅博士擺了擺手,說“很正常啊,沒關係的,衝動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有的。”
顧青城並不這樣認為,他知道德羅博士應該是和沈洲簽訂過什麼保密協議,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他。
但是,也並不妨礙他自己去探知。
現在他很想直接就用自己得出的結論戳破德羅博士臉上的偽裝,可還不是時候。
他眯了眯眼睛“博士,我還有一個問題,就諸如我的這種,或者是我媽媽的這種,如果是後代的話,遺傳幾率有多大?”
德羅博士已經從事精神方麵的研究長達二十年,其中做過各種資料的整合,他將放在一邊的手提電腦打開,從裡麵調出一個數據庫,拉到最下麵一行,在方框內呈現一個數字632。
“多少?”
“百分之六十三點二,”德羅博士將金絲眼鏡向上推了推,“這是我接診過全球的病例中分析得到的,實際要比這個數字要高,最近又一個法國人給我打電話說她的女兒也有病症趨向,等到你媽媽這裡穩定之後,我還要飛法國一趟,不過,先天遺傳會影響,後天環境影響和情感因素占據的比率依舊很高。”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比率。
顧青城在房間內小坐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德羅博士把顧青城送到門口,等到顧青城離開有半個小時之後,他將沈晚君的研究數據登記之後,接到了沈洲的電話。
………………
顧青城回到楊拂曉的病房,已經是淩晨三點。
醫院的走廊上陰森安靜,感覺好像是從樓梯直接下來就可以通向太平間,那種陰森詭異的氣氛,一直綿延深入到人的骨髓。
楊拂曉的病房並沒有從裡麵反鎖,顧青城從外麵輕巧一轉,便打開了。
其實,楊拂曉夜晚習慣鎖門,會有一種安全感,不過現在每天晚上都會給顧青城留門,如果他回來,便可以直接進來。
他回來的晚,如果是見楊拂曉睡著了,便不想打擾到她,到一邊的折疊床上去睡一下。
不過,楊拂曉說“你跟我一起睡啊,我抱著你才睡的踏實。”
反正現在她懷孕了,忌一切房事,就算是在一張床上,該不能做什麼還是不能做什麼,讓顧青城忍受一下煎熬也好。
顧青城動作很輕,房門關上,走進來,站在床邊許久,等到身上的冷氣全都散去了之後,才上了床,從身後環住楊拂曉的腰。
楊拂曉原本就睡眠淺,而且顧青城沒回來,她一向都不是深睡眠,等到顧青城一上來她就醒了。
顧青城說“是我。”
她迷迷蒙蒙睜開眼睛,向顧青城的懷裡鑽了鑽,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單人病房的床足夠大,現在睡下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
顧青城的目光落在楊拂曉的發梢,再抬頭看向窗外,黑色的夜幕顯得幽遠遼闊。
………………
楊拂曉在醫院養胎,除了孟曦和幾個比較交好的人直到,公司那邊是請的探親假,說是回老家了,當然,在沈嘉攸給她打來的電話裡,也是說的同樣的話。
“我下個星期就回來,等到時候,我聯係你好麼?”
沈嘉攸說“好,你好好照顧你自己,不要感冒。”
“嗯!”
沈嘉攸的關心總是讓楊拂曉覺得有如沐春風的感覺,顧青城對她好卻從來不在嘴上,可能還是因為彼此距離的關係。
楊拂曉有時候都覺得挺奇異的,分明是表兄弟,但是性格卻相差很多。
孟曦經常會來醫院看楊拂曉,每次來,都給楊拂曉變著帶一些好吃又營養的東西,甚至楊拂曉長這麼大都還沒吃過的。
“是吧,我就知道合你的口味。”
孟曦坐在床邊,隨手拉開了抽屜,將裡麵的一柄水果刀拿出來。
忽然,門被從外麵忽然踹了一下,咣當一聲被撞開。
楊拂曉皺眉。
踹門進來的人,是劉麗麗。
楊拂曉倒是忘了,劉麗麗也一直是在這一層樓住院的,但是因為她的父親被雙規調查,母親的公司停下來整頓偷稅漏稅,她的身份也是一落千丈。
實際上,上頭的人也都是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源於這一次有人匿名舉報,而且一舉報就是舉報了一個月,每天一封匿名舉報信,而且特彆是還驚動了人大代表,國家派專人下來,開始著重調查。
劉麗麗的腿已經好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大力氣的踹門。
楊拂曉看見劉麗麗的第一反應,便按下了床頭的鈴。
孟曦轉過頭去,斜眼睨了一眼劉麗麗,重新轉過來,說“有人走錯病房了吧。”
劉麗麗說“孟曦,你他媽的就是一個賤人!我沒有見過你這種女人!賤人!”
她說著,就直接向孟曦撲過來,孟曦霍然轉身,手中正在削皮的水果刀向旁邊一滑,劉麗麗吃了一驚,“你還想故意殺人?”
孟曦冷笑了一聲,“誰都可以看到,是你主動撞向我手中的水果刀的,我還特彆避開了你,要不然插進這柄水果刀的不是蘋果,而是你的肩膀了。”
聽到按鈴的醫生護士已經從外麵飛快的跑過來,直接就將劉麗麗拉開。
在被醫生護士向外麵拉的同時,劉麗麗還在一直破口大罵孟曦,身上的名媛氣質全部都一掃而空,實際上也隻是繡花枕頭,裡麵不過是草包。
孟曦謝過護士,將病房門關上,重新走回到楊拂曉床前。
楊拂曉看著孟曦的手指劃了一道,上麵殷出的鮮血在蘋果上染了一大片,她急忙從床頭的醫用盒子內拿出一個棉簽,“你怎麼把自己的手給劃了?”
孟曦好像這個時候才發現手指上的傷口,微微皺了皺眉,直接將削了一半的蘋果扔進了垃圾簍裡,接過楊拂曉手中的麵前按住手指,“可能是剛才避開的時候不小心劃著了,沒什麼大事兒,你看,現在已經不流血了。”
楊拂曉看著孟曦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薑力揚呢?”
孟曦搖頭,轉過去端水杯“不關心。”
和劉麗麗住一層樓還真是一顆不定時炸彈。
不過,楊拂曉倒是感覺到有點奇怪,顧青城之前不是有安排人在病房前麵守著麼?
如果有人守著的話,就像是劉麗麗的這種級彆的菜鳥,根本就不可能進來的。
難道是顧青城本身有什麼問題了麼?
孟曦喝了一杯水,給楊拂曉倒水,卻發現沒有了熱水,病房內可以燒開熱水,她插上電熱水壺,順手拿了熱水壺“我先去接水。”
孟曦拎著熱水壺走到開水房,等到飲水器上的燈變成紅色,才開了熱水放水,將熱水瓶放在下麵接熱水。
身邊忽然走過來一個身影,手中也拿著一個熱水壺。
孟曦用餘光瞥見,這人是薑力揚。
她也沒有用多餘的眼光看身邊人,沒有打算說話,也沒有打算做什麼小動作。
她自己能沉得住氣,不代表薑力揚也能沉得住氣。
在孟曦將壺塞塞上,準備拎著水壺轉身的同時,薑力揚直接伸出手臂來攔住了孟曦的去路。
“你現在滿意了?”
孟曦平視著前方,說“讓開。”
薑力揚沒有讓開手臂,“孟曦,之前真的是看錯你了,你竟然會用處這樣陰損的招數來,你這次準備想什麼手段來對付我呢?”
孟曦笑了一聲,這才抬眼看著薑力揚,看著這張讓人憎惡的臉,說“並不,到了現在,你的臉就是讓我最厭惡的,我隻想要繞道走,任何招數都不想用了,已經把你心裡最在乎的刺給拔掉了,以後我不會多看你一眼。”
“你說的什麼意思?”
薑力揚一把攥住了孟曦的手臂,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你給我說清楚。”
“你自己心裡不明白麼?”孟曦說,“你看上的是劉麗麗這個人還是劉麗麗的家產,我記得我問過你,你說是她這個人,那好,現在,你終於可以在他們家危難的時候好好的去愛她了,展現出你男人風度優雅的一麵來。”
孟曦甩開薑力揚的胳膊,徑直走了出去。
如果劉麗麗沒有了父母的蔭蔽,也會看上她麼?
根本就不可能。
薑力揚看著孟曦的身影,直接追上去,“人都是有附加值的,你不能一旦認定了什麼就否定所有,孟曦,你這一次做的實在是太另我失望了。”
孟曦這一次索性也不和薑力揚理論,直接繞過她繼續往前走,“失望麼?隨便。”
已經分手了,就相當於陌生人。
對於陌生人的失望,對一個人有影響麼?很顯然,沒有。
孟曦已經將薑力揚這個人狠狠的扼殺在心裡了。
………………
顧青城在sc集團的權力被架空了。
在顧青城去過甘露寺的第二天,沈洲就雷厲風行地進行了職位的調動,顧青城雖然仍舊是執行總裁的職位,可是,所有的合約方麵,他隻是最後簽字,並且簽不簽字,已經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顧青城拒簽,那麼沈洲作為董事長也可以代簽字。
顧青城正在看一份有關於楊氏的最新進展情況,聽到這個消息,也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知道了。”
他早就料想到了。
那麼,這個意思也就是說,楊氏的事情,也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顧青城冷笑了一聲,把手中的文件扔進了一邊的文件粉碎機裡。
也正是因為在公司的權力被架空,所以顧青城現在這幾天裡,才會有空在醫院陪著楊拂曉,從早到晚,整整三天,期間方樹來過一次,柳依恬來過兩次。
楊拂曉現在看見柳依恬,比看見秦笙都覺得窩火,特彆是聽著她口中有點嗲的聲音,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往外冒。
其實,聽過秦笙的娃娃音之後,任何女人裝出這種聲音說話都是嗲。
趁著顧青城不在病房內,柳依恬在一邊等候,楊拂曉吃著口中的蘋果,哢嚓脆。
不過,柳依恬和楊拂曉兩人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僅有的衝突點還是在顧青城身上,所以,隻能冷戰不能熱撕。
住院兩周之後,楊拂曉的身體已經調理的差不多出院,顧青城幫她收拾病房內的一些東西。
楊拂曉歪著頭問“你在公司裡真沒什麼事兒?”
“沒事,”顧青城說,“我去給你辦手續,再去問一問醫生你的孕檢時間,到時候我陪著你過來。”
“好的呀。”
楊拂曉笑著看向顧青城,臉上的表情可愛乖巧,伸手在顧青城臉上捏了兩下,“你還說我太瘦了臉上沒肉,你臉上也沒肉,就是臉皮厚,你去問醫生吧,我上個廁所。”
雖然說sc內部發生的動亂,對外的報紙媒體隻是捕風捉影,楊拂曉也看出來了,顧青城作為沈家產業sc的執行總裁,實際上是受人擺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