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顧青城!
新的一年,剛剛過了淩晨。
第一天。
前麵一片雪地茫茫,農家樂門口的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車。
陸離坐在駕駛位上,單手在方向盤上輕叩著,抽出一支煙想要點上。才想起來打火機讓蘇煙給扔到垃圾簍中了。
他用牙齒咬了一下煙蒂,似乎是在用這種咬的姿勢來緩解突如其來的煙癮。
其實,陸離一直在幾年前離開之前,都不會抽煙,他是陸家的大少爺,卻不如那些有陋習的紈絝子弟,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就連夜店都沒有逛過,抽煙酗酒從來都沒過。
抽煙是之後在做手術之後,為了減輕痛處而采用的一種方式。
陸離學東西很快,不管好壞。
薄薄的細碎雪片紛紛揚揚,從擋風玻璃看過去,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前麵經過,繞過車頭。上了副駕。
陸離轉過臉來“回去?”
顧青城的肩頭落下了一層絲絲薄潤的雪,他抬手隨意的拍了一下,窸窸窣窣落下。他說“回去。”
………………
在這樣的下雪天裡開車,原本就不是多安全的,而且還是深夜,更容易發生事故。
蘇煙讓司機在前麵下了高速,先找一個住的地方住一夜。
一邊的楊拂曉半睜著眼睛,蘇煙問“要是困了你就先睡一會兒。”
楊拂曉先沒有什麼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困。”
蘇煙瞧著楊拂曉眨著的細致眉眼,剛剛哭的紅腫已經消退下去一點了,拿了一個礦泉水瓶子在眼睛上冷敷。
前麵的司機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快捷酒店,雖然是一個不知名的小縣城。不過這家酒店是全國連鎖的,舒適度可能不那麼理想,但是安全應該還是有保證的。
蘇煙拉著楊拂曉下了車,因為楊拂曉身上沒有帶身份證,蘇煙拿了自己的身份證,又多押了二百塊錢給前台,才算是進去了。
要了一個商務標間。有兩張床,楊拂曉進去就直接倒床上蒙著被子睡下了,蘇煙打電話給樓下,要了一罐熱牛奶,讓楊拂曉喝了,把燈關了,拿了手機用gs定位,給陸離把地址發了過去。
緊接著收到了一條短信“馬上到。”
蘇煙也是即將到了強弩之末了,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地想事情,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身邊的楊拂曉。一邊的床是空的。
蘇煙一下子坐起來,從床上下來,“楊拂曉?”
沒人回答。
一個小小的商務標間,壓根就沒有彆人。
蘇煙也是昏了頭,昨天晚上怎麼能睡到這麼死呢,竟然連楊拂曉起來出門都沒有察覺到。
她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了。
不知道陸離是不是找到這個快捷酒店了。
蘇煙拿出手機,調出通訊記錄想要給陸離打過去電話,卻發現在淩晨的時候,陸離打進來有一個電話,是顯示著被接通的狀態,通話時長是31秒。
她皺了皺眉,回撥了過去,電話響過三聲之後被接通。
“你們現在到哪裡了?”
陸離說“在311,淩晨的時候我給你打了電話,是楊拂曉接通的。”
蘇煙神經一凜,“拂曉接的電話?說的什麼?”
“嗯,”陸離說,“她告訴我你睡了,我說我也到了這個快捷酒店,然後就掛電話了。”
………………
陸離太陽穴有點疼,可能是因為淩晨來到這個快捷酒店之後,又陪著顧青城喝了一瓶白酒,大半夜的這麼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也沒看清楚是什麼酒多少度,就這麼一杯一杯的喝。
宿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再看一眼旁邊的顧青城,此刻正躺在另外一張床上,也是眉頭緊鎖著,聽見陸離的說話聲才將眼睛勉強睜開,明顯也是頭疼的要死的一副表情。
聽筒內,蘇煙說“昨天我睡之前楊拂曉還在一邊兒呢,結果今兒早上醒來就不見人影了。”
“不見了?”
陸離顯然要比蘇煙更驚訝,說話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讓一邊的顧青城兩指按壓著太陽穴看向他。
不是他昨天實話實說,結果把小綿羊給嚇跑了?
現在都已經踏上歸途了,半路跑了羊?
忽然,酒店房間的門板敲了兩下,陸離離門比較近,便走過去開門,一邊對電話裡說“看看衛浴間有沒有,出去找……”
陸離單手打開了門,看見外麵站著的一個女孩兒,打住了剩下一半的話。
楊拂曉穿著一件黑色的寬大羽絨服,長及膝蓋,頭發綰起來,手中拎著兩個袋子。亞諷農號。
陸離對電話裡說“先不用找了,就這樣。”
說完,陸離便將手機掛了。
楊拂曉笑了笑“我剛剛下午買了一些吃的東西,正好給你們送上來一份。”
陸離從楊拂曉手中接過來一個外賣袋子,說實話,看著此時此刻的楊拂曉的眼神,有點奇怪了。
陸離向一邊讓了讓,側開身想要楊拂曉進來“你進來坐坐吧。”
因為角度的作用,側邊的牆麵擋住了原本一覽無餘的兩張床,隻能看見在前麵擺著一張茶幾上東倒西歪的兩瓶白酒。
楊拂曉溫婉的笑了笑“我就不進去了,還要給緹娜姐送東西。”
陸離挑了挑眉,拎著外賣袋子,用肩膀靠了一下將門關上,看了一眼靠在牆上的顧青城,“楊拂曉的愛心便當,趕緊滾下來吃。”
打開外賣袋子,裡麵是早晨的粥加上煮雞蛋和煎包,最簡單不過的早餐搭配。
顧青城靠著牆,因為宿醉,現在頭發有點淩亂,看著桌上的早餐,薄唇抿成一線,直接轉身進了衛浴間。
………………
同樣,蘇煙開了房門,看見楊拂曉手裡拎著的外賣袋子,露出了和陸離一模一樣的古怪眼神。
楊拂曉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打開,“我買了煮雞蛋粥和煎包,粥是買的紅棗銀耳粥。”
蘇煙有些瞠目。
楊拂曉已經用一次性塑料叉子叉起一個水煎包,咬了一口直呼燙,“我買了素的,味道還不錯……”
“你大早上下樓去,就是去買早飯了?”
楊拂曉點了點頭“是啊,要不然呢?”她向上勾了勾唇,“躲在被窩裡哭麼?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蘇煙真的沒有從楊拂曉臉上看到本以為看到的表情,雖然,還是能看到楊拂曉眼底下的陰影,昨晚應該是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因為昨天夜裡下了一晚上的雪,現在還是天氣陰沉著,天空中飄著的雲絮低低地垂著。
已經發布了道路結冰預警,現在這種天氣上路,很容易發生事故。
天氣預報明天就可以轉晴,於是,便準備在這個小鎮上再多呆一天。
楊拂曉給沈嘉攸打了個電話,說回去的時間向後推遲兩天,沈嘉攸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楊拂曉自己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感冒了雲雲。
同一個酒店,同一層樓,相隔兩個房間的商務套房,進進出出難免就會遇上。
蘇煙的手機沒電了,手機線在車內的車載充電器上插著。
她因為剛洗了澡,身上還裹著浴袍,頭發濕漉漉地向下滴著水。
楊拂曉坐在床邊,正在一個黑色的本子上寫寫畫畫,剛好手中的黑色簽字筆筆珠掉了,從床上下來“我下去拿充電器,正好買一支筆上來。”
楊拂曉到樓下的停車庫,一輛一輛車找過去,在最裡麵找到了蘇煙的車,拿了手機充電線想要轉身,在停車庫頭頂的燈光下,隱隱約約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影子。
“已經到了x省交界的x縣了,不過現在雪下的大暫時回不去。”
楊拂曉腳步頓了一下,原本並沒有打算理會,直到聽見了身後的人說了一句話“四個人,除了顧少還有三少奶奶和另外兩個人。”
楊拂曉眉頭一簇。
身後那個黑影短暫時間內已經從車邊向出口處靠近,楊拂曉看了一眼旁邊的車輛,本來想要走過去避過,隻不過這世界有多少四人同行還跟著一位姓顧的少爺,說不定隻是巧合。
她的目光狀似無意間看著後麵拿著手機低著頭走出來的人,如果這個人口中講電話的是她,那麼臉上肯定是會流露出極其細微的表情的。
然後,就當後麵走過來的人即將抬起頭的一瞬間,楊拂曉的右臂被人猛地一拉。
楊拂曉倒抽了一口氣,就已經被按著肩膀俯身蹲在了一輛白色的漢蘭達車後,將整個身體擋的嚴嚴實實的。
身後靠著結實的胸膛,熟悉的氣息混雜著停車場內特彆的雪的清冽氣味在一起。
她的手臂被身後的人抓住,腰身鬆鬆的攬著。
等到外麵那個打電話的人腳步遠去,楊拂曉起身,轉身看著身後的男人,臉上沒有露出驚訝,隻不過一雙翦水秋瞳漾出了不一樣的神色。
顧青城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與昨天的衣服已經完全不同。
轉瞬,楊拂曉就已經向上勾了勾唇角“剛剛那個人,確實是在跟蹤我們的麼?”
楊拂曉用了一個詞我們。
顧青城深深的看了楊拂曉一眼,點頭“是的,以後就算是遇上這種人,也當成沒遇上,就算是發現了也當成是沒發現。”
“噢。”
楊拂曉在前麵走,顧青城在後麵跟著,一直到上了電梯,看著前麵光亮的鏡麵,楊拂曉才開口問“是誰?”
顧青城從電梯內不算光滑透亮的鏡麵中打量了一眼身邊的女人,“就是你心裡所想的。”
楊拂曉微微頷首低低的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想的是誰?”
顧青城說“你臉上都寫著了。”
楊拂曉挑了一下眉梢,摸了一下臉頰“很明顯麼,我想的是陸離,剛剛我好像是在緹娜姐的手機裡看到屏保設定的是陸離的照片。”
這人明顯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一副表情。
正好電梯門在前麵打開,外麵嘩啦啦上來一群人,前麵有一個推著輪椅的大叔,輪椅剛好快要壓到楊拂曉的腳,她轉過身來,腳步沒有站穩,向後傾斜了一些,腰上已經搭上了一隻手。
微微暖熱的力度,將楊拂曉向身邊不動聲色的攬近了一些,避開了前麵的人。
等到下一層樓,電梯門在前麵打開,楊拂曉笑著說道“借過一下。”
她從前麵人之間借過,顧青城跟在後麵。
兩人先走到楊拂曉和蘇煙同住的標間,楊拂曉叩了叩房門,轉過來對顧青城道“我到了,先進去了。”
房間內正在吹頭發的蘇煙打開門,自然是看到顧青城和楊拂曉交疊在一起的身影。
隻不過,兩人好像相處的這個度掌握的特彆好,就連蘇煙了解這兩人之間糾葛的,都沒有察覺到有曖昧。
蘇煙將門關了,問楊拂曉“怎麼顧青城也在外麵?”
“剛剛在樓下拿充電器的時候巧遇了。”
楊拂曉將手中的充電器給蘇煙在插座上衝了電,坐到床頭,拿著紙筆繼續畫。
蘇煙覺得有點跳頻道,剛剛楊拂曉丟掉手中紙筆,她過去看了一眼,上麵畫的是迷宮似的格子,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數字。
“你在畫什麼?”
楊拂曉說“數字迷宮,試試看能不能把我自己繞暈在裡麵。”
蘇煙“……”
蘇煙拿著吹風繼續去吹頭發,楊拂曉雖然說手中的筆依舊落在紙張上繼續畫的亂作一團,但是頭腦已經放空了。
無疑,在停車庫裡聽見那人講電話,楊拂曉的第一反應是沈洲和沈嘉攸,因為現在除了這兩個人在找自己,另外的人都已經在這裡了。
當然,也不排除有沈嘉佳。
一向沒有過婚姻緋聞的沈嘉佳就在沈嘉攸婚禮之前選擇離婚回到沈家,之前在晨曦彆墅的時候強勢插了一腳,明麵上說是幫沈嘉攸,實際上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但是,那個人在打電話的時候的稱呼用語是顧少,三少奶奶。
就這麼一聲三少奶奶,就可以將沈嘉攸和沈嘉佳兩人給排除了,隻剩下一個沈洲。
楊拂曉有一種感覺,其實沈洲是知道顧青城雙重人格這件事情的。
她腦子裡忽然晃過一個人影,年輕美麗,歲月根本就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有多少歲月的痕跡,第一次見是在山上甘露寺,緇衣布鞋,歡脫的好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第二次見是在沈家偏僻沒有人煙的院落,慈愛美麗。
沈晚君。
顧青城的母親沈晚君。
之前見到過沈晚君,甘露寺裡見了兩次,然而在沈家見到的那一次,卻完全不認識楊拂曉。
這讓楊拂曉想起了第一次在墓園見到顧青城的時候,她在後麵拚命的追,而顧青城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就是陌生而冰冷的。
當時不明白,現在已經是完全懂了。
不過,還有一個質疑點。
蘇煙從浴室裡出來,叫了楊拂曉第三聲,但是坐在床上的人好像是成了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拂曉。”
楊拂曉恍然間回過神來,抬手將攤在腿上的本子撕去最上麵的一頁,順手揉了揉扔到一邊的紙簍裡,“怎麼了,緹娜姐?”
“我們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去。”
“那車呢?”
“等到雪停了,會有人給開回去,”蘇煙問,“明天下午三點半的航班,可以麼?”
楊拂曉攤了攤手“我都可以啊,沒問題。”
蘇煙拿了手機訂票,說“今晚和陸離他們一起吃飯,在這邊隔街有開了一家牛排店正在優惠大酬賓,也沒問題吧?”
她順嘴就這麼給帶出來了,希望楊拂曉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先給答應下來。
楊拂曉抬起頭來“顧青城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