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好了,夫人去了小姐的院子。”
………………
時隔三年還是五年,玉明秀記不清了,但是現在再度看見沈晚君,發現她竟然和當初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容貌都沒有變化過,明明沒有化妝,卻將她這個精心裝飾過一番的人給比了下去。
難道,相隔六歲,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了麼?
玉明秀頓時覺得自己剛才在來之前,化妝鏡前所化的那些妝容全都是笑話。
沈晚君稱呼玉明秀一聲嫂子,然後叫了一邊的小桃去倒茶,德羅博士已經先離開了,他到這裡就隻是為了陪著沈晚君的,沈洲的太太是之前沈洲說過要避開的人。
楊拂曉上前一步,當著沈晚君的麵,叫了一聲媽,覺得心裡麵有點堵,還好沈晚君沒什麼表情,看著玉明秀的眼神依舊是淡淡的。
“你二哥也真是的,你什麼時候回來了也不說一聲,結果還讓你住在這麼偏僻的一個小院子裡頭,也真的是不怕外麵的人瞧見了說咱們沈家拿不出去手。”
沈晚君說“我喜歡安靜,才想要在這後麵住的,我向來都沒什麼存在感,在哪裡住都沒有關係。”
楊拂曉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就在兩人之間了,正在尋思著要找一個什麼借口出去,沈晚君已經幫她解了圍。
“拂曉,你去前麵瞧瞧,告訴小桃泡茉莉花茶。”
“噢。好的。”
楊拂曉抽了空出去,一出門就遇上了小桃,“是茉莉花茶麼?”
小桃點了點頭,楊拂曉說“送進去吧。”
楊拂曉就在隔壁的房間裡,德羅博士一進來,就開了電腦,正在電腦上寫什麼。
她坐在德羅博士身後,原本還想看看電腦上寫的秘密是什麼,結果一看才發現全都是德文。
楊拂曉看著德羅博士寫了半張字,摘下了鼻梁上架著的眼鏡,詢問道“博士,我想問一下關於雙重人格。”
德羅博士將旋轉椅轉過來,把眼鏡放在桌上,“你想問什麼?”
“我查過資料,雙重人格是一種隱性的精神類障礙,如果是想要激化的話,必須是要受到刺激或者是長時間的壓迫,是麼?”
德羅博士點了點頭,“你已經做過功課了。”
“你治療顧青城的媽媽有多長時間了?”
德羅博士說“十年多了吧,之前來看過一次就離開了,是後來犯病之後,沈董給我打電話我才重新回來的。”
“當時你走的時候,沒有什麼異狀是麼?”
“是的。”
楊拂曉撐起下巴,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說,顧青城的媽媽是在這段時間內受到了刺激。
她原本以為時間久遠的話,應該就是從沈晚君離婚開始算起,可是五年多……肯定不是,沈晚君是在二十年前離婚的。
那也就是說,是沈晚君在離婚重新回到沈家之後才受到的刺激,大約是在十年前……
就當她剛好將思緒理清楚的時候,忽然從隔壁的門內傳來一聲叫喊,緊接著就是哐當的聲音。
楊拂曉嚇了一跳,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德羅博士,轉身出去之前,恍然間看見德羅博士已經拿起了電話。
………………
在這間小小的房間內,小桃捂著臉,眼圈有點紅,擋在沈晚君麵前,等她放下手來,明顯可以看見臉上一個紅的巴掌印,顯然是被人給打了。
玉明秀指著小桃,“你算是什麼東西,這麼跟我說話?”
沈晚君將小桃拉到了身後,“二嫂,她一向是快言快語,不過說的話都是掏心窩子的,您彆見怪。”
玉明秀冷哼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我就真的是那種憑借一個孩子嫁入沈家的人麼?”
小桃也是被氣的不輕,她就是小聲嘀咕了一句,誰知道玉明秀抬手就給了她兩個巴掌,現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難道說不是嗎?為什麼你在剛開始懷孕的時候沒有說出來,一直到了孩子都六個月了才說,那個時候孩子想要流掉已經不可能了,才讓沈老爺子逼著老爺娶你的吧……”
小桃也真的是口無遮攔了,這些話一下子觸動了玉明秀內心深處的禁忌。
這一次換沈晚君厲聲嗬斥打斷了小桃的話,“給我閉嘴!還嫌惹的麻煩不夠多嗎?”
“不用你在這兒裝濫好人,”玉明秀指著沈晚君,明顯是對著小桃說,“你以為誰乾淨嗎?你以為你現在忠心護著的主子就一點心機都沒有嗎?都知道她是不受寵的沈家養女,但是為什麼能在離婚之後重新回到沈家來,不明擺著麼?就是她勾引了沈洲,她名義上的哥哥!”
玉明秀也真的是什麼大家閨秀的禮儀都沒有了,此時此刻好像是一個潑婦一樣,精心裝飾過的頭發也散了下來。
小桃原本已經繞過茶幾即將走到門口了,一聽玉明秀這麼說,轉過來就想要向她撲過來,“你胡說!”
林媽即刻擋在了玉明秀麵前,“你想要乾什麼?就憑你……”
場麵一時間完全混亂了。
楊拂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腦子裡一下子炸開了。
剛剛她聽見了什麼?
沈晚君不是沈家的親生女兒,而是沈家的養女?
一瞬間,沈晚君的臉色蒼白的厲害,原本臉頰上一絲紅潤,就在聽見了玉明秀的話之後,完全褪儘,蒼白的好像是一張紙,瞳孔的焦距都散了。
楊拂曉比剛才還要震驚,即刻便轉過頭來叫“德羅博士!快過來!”
玉明秀也嚇了一跳,注意到沈晚君神色已經完全不對了,向後退了一步,看著沈晚君“你彆裝出這副可憐相來了,我又沒有說錯……”
其實,沈晚君並不是沈家親生女兒的事情,是在十年前知道的,玉明秀並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是什麼,隻知道是沈晚君和沈洲一起出去的一個晚上,結果第二天回來這個消息就走漏出去了。
不過她也不意外,當年沈老爺子和沈老太太在世的時候,她就可以明顯感覺到沈老爺子不喜歡沈晚君,而沈老太太向來信佛,後來聽從寺廟裡的一個老僧人的話,家裡是少女丁,這才收養了沈晚君。
德羅博士進來之後也注意到沈晚君的臉色,便急忙讓小桃扶著她到裡麵的房間裡去。
楊拂曉在門口站著,玉明秀從房間裡出來,對林媽說“你現在這裡等著,有什麼事情及時通知我。”
林媽安慰玉明秀“能有什麼事兒啊,不就是吵了兩句嘴嘛,至於說就被嚇的成了這樣兒,那還不成了紙人了,碰不得了。”
玉明秀唇角浮起一抹譏笑。
就憑借著林媽的這兩句話和玉明秀的表情,楊拂曉猜測出,她們並不知道沈晚君雙重人格的事情。
那沈洲一直關著沈晚君,在她們眼裡,自然也就扭曲變味了。
楊拂曉沒動,她就站在門口,拿著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準備給顧青城發過去,但是臨了又將手機重新放回了口袋。
還是先看看沈晚君究竟有沒有事兒,如果沒事的話,也就不告訴顧青城了。
就在她將手機一拿一放之間,聽到了來自於院門口的一陣吵嚷聲。
她剛想要走過去,卻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動了一下。
楊拂曉扶著一邊的牆壁,唇角帶著笑意。
總算是感受到第一次胎動了,已經五個月了,真的是不容易。
在院門外,玉明秀被沈洲一把推搡到地上,原本豪門太太的貴婦氣質已經完全不見了。
沈洲說“我一再警告過你,不要在這裡找沈晚君的麻煩。”
“你至於麼?我就是來這裡找沈晚君聊聊天又怎麼了,你問問林媽,我是不是就隻是在這邊聊了聊天?”
沈洲的眼眸裡浮現了質疑,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現在有比在這裡跟玉明秀質問更重要的事情。
在院子裡,沈洲自然也就看見了楊拂曉。
楊拂曉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衝著沈洲微微頷首,再抬起眼簾,沈洲已經走到了房門口,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此時此刻,楊拂曉也終於明白了,她之前有兩次察覺到沈洲看沈晚君眼睛裡的那種寵溺究竟是為何,還有玉明秀在沈晚君麵前用近乎於吃醋的口吻指控究竟是為何。
養兄妹……
如果楊拂曉沒有想錯的話,沈洲是喜歡沈晚君的。
這還真的是豪門禁忌,怪不得一直是八卦報紙上所不能涉及的雷區。
半個小時之後,德羅博士說已經沒事了。土見頁才。
楊拂曉重新進了房間,沈晚君正半靠在床頭喝湯,臉色依舊蒼白,但是瞳孔已經重新焦距起來了。
她恍然間想起來曾經在網上興過的心理推理,當時有一條楊拂曉記得很清楚。
瞳孔渙散,或者是眼睛朝向一個地方看,大多是頭腦放空,還有一種就是腦海裡正在播放的記憶。
從沈晚君的麵色來看,如果真的是回憶道什麼場景,應該並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吧。
………………
當晚,沈嘉攸回來吃飯,因為白天在沈晚君院落裡發生的事情,玉明秀和沈洲都沒有再讓楊拂曉和沈嘉攸過去吃飯,魏婷做了一桌子好菜。
在吃飯的時候,楊拂曉把在沈晚君院子裡發生的這件事情告訴了沈嘉攸。
“我覺得挺奇怪的,知不知道姑姑並不是沈家親生孩子的事兒?”
當啷一聲,沈嘉攸手中銀質的湯匙碰撞了一下碗碟邊緣,脆生生的響了一聲。
楊拂曉抬起頭來,有點奇怪。
沈嘉攸吃飯一向都是優雅從容的,不說聲音一點都不會有,就像是這種尖利刺耳的聲音沒有過。
“知道。”
果然,人儘皆知了,可想而知,當時的事情有多轟動,“是十年前麼?當時到底是因為鬨了什麼事情把這件事情給掀出來了?”
如果是因為沈晚君嫁人的事的話,那早應該在她嫁給顧振宇之前就被揭發出來,偏偏時隔十年才被扒出來。
等了一會兒,沈嘉攸沒說話,楊拂曉才覺得今天自己確實是有點過於八卦了。
沈嘉攸將湯匙放下,改換用了筷子,說“以後你去那邊,我陪著你一起,你不要一個人去。”
楊拂曉不解的皺眉“為什麼?之前不是還說姑姑人挺好的麼?”
但是,沈嘉攸卻沒有再接話了。
楊拂曉聳了聳肩,接著將碗中的飯菜吃完。
這兩天腦子裡都是一些八卦的事情,胎教啊胎教!
楊拂曉決定今天臨睡前去看兩頁古詩三百首。
而沈嘉攸現在腦海裡,卻無端浮現出一片血腥的場景,一群手執棍棒的黑衣人正在一點一點靠近……
吃過飯過後十分鐘,是楊拂曉的散步時間,總之是不會吃飯之後就落座去看電視或者是看書,今天沈嘉攸回來的早,便陪著她在外麵的小花園裡逛了兩圈。
楊拂曉提議“去外麵走走吧,之前每次都和盛微微在這裡走動,都快要把地皮磨穿了。”
“好。”
現在盛微微和沈律師正在交往中,嘗試著住在一起,盛微微當然是願意的,當即就搬了過去。
在沈家老宅外麵,是位於c市的一條護城河,河堤有點陡,經過十幾年,河水線正在逐漸下降,比起楊拂曉在十幾年前來的時候,水量少了很多。
在堤上的柳樹枝條隨風擺動,初春的天氣倒春寒,料峭的寒意中倒是瞧見柳枝抽了芽。
楊拂曉有點欣喜,“我記得第一次知道觀察還是在小學的時候,老師讓出來踏青,然後寫一篇關於春的作文。”
迎麵的風吹的臉龐有些發冷,應該是懷孕的原因,還沒有走幾步就覺得有點累,楊拂曉向後看了一眼,有一個石凳。
沈嘉攸在楊拂曉坐下來之前,脫了外套給楊拂曉放在石凳上,“彆受涼了。”
楊拂曉直接將外套拿起來重新塞給沈嘉攸,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我才沒有那麼嬌貴,做個石凳子都不能坐了。”
沈嘉攸無奈的一笑,將黑色的外套重新穿上。
楊拂曉接著剛才踏青寫作文的話題說“然後我就寫了一篇作文,媽啊,你知道嗎,我寫的作文當時被當成範文,老師還讓我上講台去讀了,結果,我就糗了,我竟然嚇的雙手拿著作文紙一直抖啊抖的,簡直是嚇傻了好嗎,幸好當時語文老師比較和藹親切,走到我身邊蹲下來,幫我拿著作文紙,讓我把雙手背在身後。”
楊拂曉頓了頓,“現在回想起來,遇上一個好老師真的是不容易,終生受益。”
沈嘉攸站在一邊,默默地聽著,餘光落在在灌木叢後的一個身影,眸光一縮。
又過了一會兒,楊拂曉從石凳上站起身來,“走吧。”
沈嘉攸忽然將楊拂曉攬過在身邊,手臂在她腰間收緊了一下。
楊拂曉完全沒有料到沈嘉攸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動作,下意識的就想要躲避卻已經躲避不及了。
沈嘉攸雙臂在楊拂曉腰間一圈,“果然是胖了。”
楊拂曉這才了解到,他是在用自己的雙臂丈量她的小腹。
她笑了笑,“已經五個月了,當然要胖了……這兒哪裡有廁所沒?”
楊拂曉向四周看了一眼,在前麵不遠處,陰影後麵有一個公共洗手間。
“我去個廁所。”
沈嘉攸在原地等,說“你慢點,彆滑倒了。”
楊拂曉比了一個ok的手勢,便轉身進了洗手間內。
沈嘉攸唇角的笑意漸漸地隱了,輕踱腳步,向剛剛餘光所觸的灌木叢走過去,“二哥,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顧青城轉了個身,從樹影後走出來,臉上帶著如同這料峭春寒一樣的薄涼,看著沈嘉攸的眼睛,“你不是沈嘉攸。”
沈嘉攸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二哥,你在開玩笑吧?不是因為我就是在你麵前秀了一下恩愛,就說這種話吧?我不是沈嘉攸我會是誰?”
顧青城眯了眯眼睛,靠近沈嘉攸,忽然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向後推了一把按在粗糙樹乾上。
“可能……會是哪個已經死了的人。”
沈嘉攸沒有躲,任由顧青城緊攥著他的衣領,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弭,“哪個死了的人?”
後麵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顧青城?你們在做什麼?”
楊拂曉從洗手間出來,左看右看沒有找到沈嘉攸,以為他到前麵的石凳上去休息了,便原路返回走了兩步,赫然看見在陰影裡有兩個交疊在一起的身影,走近一看,那個男人……是顧青城麼?!41062+hucu+10418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