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顧青城!
顧青城的人發現墓園中形似顧青城的那個人的時候,事實上,那人已經在墓園裡呆了半個小時。
阿艾是安排在這邊盯梢的人,已經一整天了,腰酸背痛。
他抬腳在台階上磕了兩下,伸頭到看大門的窗戶裡。“老大爺,還有沒有煙了?”
從屋子裡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沒了!一盒煙都被你抽完了!”
阿艾聳了聳肩,“得嘞大爺。我去給你買一盒。”
他轉頭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暗了,又是一天,不知道這回老大能不能脫離險境。
在隔了一條街那邊,有一個小超市。
阿艾從墓園門口走出來,走的有點急了,結果在門口迎麵撞上了一個人,肩膀被靠了一下,他皺著眉忍不住看過去。
“對不起。”
這人穿著一件灰色的夾克,戴著墨鏡鴨舌帽。
也真是奇怪。
大半夜的戴墨鏡,難道是瞎子?
戴墨鏡的人從墓園內走進去,然後直接沿著小路走到最西邊的一個墓碑前。
這個墓碑,並不是單人的墓碑,是一個墓碑。左中右刻著三個姓名,都是從第一監獄中死去的囚犯的姓名。
中間的一個姓名是柳慧。
這個名字,是柳依恬的曾用名,知道這個曾用名的人。大多數都已經長眠在地下了,僅僅還隻剩下一個人。
就是被柳依恬放走的萬坤。嗎以叉才。
而萬坤,此時此刻就站在墓碑前,戴著墨鏡和鴨舌帽,沒有取下來。
他手中拎著一個黑色的桶,放在地上,摘下墨鏡,看著墓碑上的字。
如果現在周遭有人的話,恐怕都要尖叫出聲了。
因為這個人,竟然和顧青城長得一模一樣!
也不是一模一樣,細小的差彆還是有的,但是。幾乎一樣,可以以假亂真了。
萬坤動了動嘴唇“小慧,我回來了。”
夜風清寂無聲,隱隱約約有聲音在嗚咽,聽起來像是風聲。
“你肯定認不出來我了吧,我臉上動過刀子,”萬坤聲音很低。“上一次去那裡麵見你的時候,我就給你說過,我會去陪你,但是我要報仇。”
他忽然獰笑了一聲,詭異可怖,“現在,我終於報了仇了,故意殺人,一死一傷,最起碼也是無期了,我要讓顧青城也嘗一嘗,在牢裡暗無天日的生活!”
他頓了頓,“你或許會認為我很殘忍,但是,對敵人,就一定要殘忍,要不然就換成彆人對你殘忍,就像是顧青城親手把你送進監獄裡去!”
“你問我會不會有事?你放心,我做的很隱秘,因為我整成了他的樣子,做事的時候又戴著手套,沒有留下任何指紋……”
萬坤還記得,唯一一次去監獄裡探望柳依恬,他坐在椅子上,等著玻璃窗後麵的柳依恬走過來,然而,沒有人走進來。
他對獄警說“我就在這裡等著她,她不出來,我就不走。”
獄警返回去再去叫柳依恬的第二次,就出來了。
當萬坤看見柳依恬身上的灰色囚服,以及鬢角的灰色,就知道她為什麼不想來見他。
這種麵容,這種穿著,已經完全不是入獄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姑娘了。
萬坤看著都覺得眼眶發酸。
“小慧……”
柳依恬坐下來,一雙原本十分漂亮的大眼睛無神空虛,眼底有一圈陰影。
“你來做什麼?”
萬坤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手,卻被柳依恬給躲開了,他看著萬坤,用口型說出一句話。
給我一把刀。
如果你為我好的話。
那個時候,她的神情已經印在了腦海裡。
萬坤仰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灰黑色,兩行眼淚從眼角流淌下來。
“其實,給你遞進去刀片之後,我一直都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是,我也知道,你從來都不是苟且的人。”
“小慧,我也一樣,我要下去陪你。”
忽然,麵前的這個男人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從衣兜裡拿出來一個打火機,哢啪一聲點燃了火苗,放在右手邊的一個桶擰開了蓋子,飄散出來一股濃烈的汽油味。
萬坤看著墓碑上刻下的字跡,說“我會遵守我的諾言。”
………………
阿艾抄著手,買了煙回來,嘴裡叼著一支煙,越發覺得不對勁。
剛剛那個人,怎麼看都覺得可疑……
難道……
阿艾摔了手中的煙,就向墓園飛奔而去。
然而,已經晚了。
看門的老大爺震驚地瞧著在墓地上空的升騰去起的黑煙,口齒結巴不清,叫了兩聲“有、有人……了!”
在一座墓碑前,一個人身上淋淋地澆了汽油,手中打火機哢啪一聲點開,火苗接觸到易燃的汽油,火舌刹那間竄滿了全身,吞噬著每一寸肌膚,頓時一股焦味竄入鼻息。
………………
顧青城和沈宸良趕到墓園的時候,這個的人已經被阿艾用水澆滅了,但是身上的皮膚焦黑,已經是燒死了。
董哲眯起眼睛,在顧青城走過來之前,就深深的低下了頭,毫不留情地給了自己一個巴掌,“老大,對不起!是我的錯!”
沈宸良隻是看了一眼,便扶了一下眼鏡框,轉了身。
彆說想要拿著這個人交給公安機關,現在這人首先毀掉的就是自己的臉,五官完全不不清晰了,而且人死燈滅,怎麼才能讓死人開口說話?
顧青城擺了擺手,抬眼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目光落在中間的一個名字上,微微眯了眼睛。
這一趟是無功而返,回程的路上,沈宸良說“那個的人你認識?”
顧青城點了點頭,偏著臉看車窗外,“是柳依恬的前男友。”
沈宸良臉上閃過詫異,他剛才也看見墓碑上的字,有一個姓柳的,他也聯想到了上一次有關於柳依恬綁架勒索故意傷人的庭審。
沈宸良說“刀片是他給柳依恬遞進去的吧。”
很明顯,柳依恬不想在監獄裡過著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所以就把刀子遞了進去。
這個男人的心也真的是夠狠的。
“我最近從來都沒有往這方麵想過,所以讓他鑽了漏洞。”顧青城閉上眼睛,靠著後麵的車座椅背,“這人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
這條路無疑是被堵死了,死無對證。
現在,主動權已經完全喪失掉了,隻剩下明天法院的最終判決。
沈宸良手中翻看著卷宗,其中一張鑒定報告單上的字,重新闖入了眼簾。
他側首看了一眼顧青城,說“我還有一個辦法。”
顧青城問“什麼辦法?”
他揉著太陽穴,事情的發生乃至於發展,總是陰差陽錯,也許走錯一步,步步錯。
沈宸良將文件夾中的這張文件抽出來,給顧青城放在麵前。
顧青城看著鑒定報告上的幾個字,眯了眯眼睛,眼神在一刹那凜冽了起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宸良笑了一下,“盛微微剛到我的律所開始工作的時候。”
他頓了頓,看著顧青城抬手想要將報告單撕掉的手勢,擋住了他,“還記得楊拂曉和沈宸良在教堂的婚禮麼,當時盛微微在門口找了你很長時間,你卻是從窗戶跳出去的,還有在書房地上的一個暗格,也是無意中發現的……但是後來你出現在教堂,看起來卻一點都不一樣,看起來好像你做過什麼時候,自己都不記得,當然有一種可能性是你裝的……後來我就跟蹤了一下楊拂曉,然後我就發現了……”
顧青城轉過頭來,看著沈宸良的目光深寒。
沈宸良從顧青城手中將鑒定報告抽出來,“先容我給你說了利弊,然後再決定這份報告是不是要撕掉。”
“以我將近十年的律師生涯來看,明天的判決,必敗無疑,我的人脈,再加上你自己在法院的人脈,頂多可以讓法官容情,緩刑一年半年的,至於說減刑……因為我最後做的就是無罪申辯,所以……”
顧青城沒有說話,閉上了眼睛。
沈宸良揚了揚手中的鑒定報告,接著說“但是,有了這份鑒定報告就完全不同了,最起碼,你可以出來。”
顧青城揚了揚眉梢“你的建議是?”
“我隻是把各種可能性告訴你,選擇權仍然是在你的手中。”
顧青城問“如果證據確鑿了,可以判幾年?”
“情節嚴重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死刑。不過我們有提交證據,而且也有私下找過法務人員……隻可能是有期,應該是在十五年左右,畢竟……一死一傷。”
顧青城忽然笑了一下。
“十年,嗬嗬……當道德和事實相碰撞?”
沈宸良搖了搖頭,他也不好說什麼,“明天判決之前是你最後的機會。”
他手中的這份鑒定報告,正是精神方麵的鑒定報告,那幾個字,深深的刺痛了顧青城的雙眼。
………………
這個晚上,必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楊拂曉已經失眠好幾天了,旁邊的盛微微受她的影響,也是到後半夜才睡下。
她看著在隔壁床上睡的安穩的盛微微,其實,有時候她對盛微微真的是羨慕嫉妒恨,盛微微從小過著的是小公主的生活,衣食無憂,不用顛沛流離,而她,卻是從小什麼苦都吃了。
都說苦難的磨練使人堅毅,的確如此,她這一次就沒有輕而易舉的倒下。
楊拂曉起身,穿了衣服,出了酒店房門。
她叫了一輛車,去了醫院。
她現在滿腹的話想說,但是不知道說給誰聽,隻想到了一個人,就是……
沈嘉攸。
沈嘉攸依舊躺在病床上,安靜的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已經過去兩個星期的時間,沈嘉攸額上的傷已經拆線了,在額角的位置,好像是一個醜陋的蜈蚣一樣,平躺在病床上,另外一頭放著一台儀器,機器上的線條正在滴滴滴的走動著,緩慢而平緩。
楊拂曉輕巧地搬過一把椅子,好像是怕吵到他一樣。
但是吵到了又如何呢,楊拂曉手指一頓,如果真的能把他吵醒,又未嘗不可。
其實,楊拂曉現在隻想把自己抱成一個團,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自己,但是,很可惜的是她懷孕了,彆提抱腿這個動作了,就算是彎腰都很困難。
“端午哥哥,你睡吧,我想給你說一些話。”
沈嘉攸躺著沒有絲毫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