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短暫的插曲,日子很快回到從前。期間範老師問過座位的事,李莊生就解釋林月花和同桌吵架了,林月花的前同桌點頭表示不想再和林月花坐一起,範老師便沒過問。
由於手機交給了林月花保管,李莊生在學習上用功許多。林月花也不會完全不讓李莊生玩手機,至少在月假之前,她會把手機還給李莊生讓他稍微解解饞……當然,等到上學又會收回去。
國慶假期歸來,李莊生照例上交手機,忽然心說這像不像每月上交工資卡?
啊呸,不要胡思亂,我還看不上她呢!李莊生又立馬自我反駁。
反駁完,李莊生有些心虛地打量著林月花,她好像真的長了點肉,雖然還是很瘦,可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臉上的痘痘也在不知不覺間消下去很多,或許是因為最近吃的比之前有營養……她本就高挑,以至於李莊生和她走一起總是昂首挺胸,才能勉強比她高一點點。
她把自己的筆記和一些習題冊錯題集留給了李莊生,李莊生的筆記都是直接畫在書上,林月花曾經笑過那不是筆記,而是鬼畫符。相比起來,她的筆記和錯題集是乾乾淨淨的小本子,內容清爽明了。
“咦,這裡怎麼還有個梨子……好大呀!”
林月花從上往下看到李莊生的成績,伸手撫摸他的狗頭,笑眯眯的:“不錯嘛,繼續努力。”
十二月月初,月考,李莊生拿到全班第二十三名,這是他高二以來最好的成績,和當初剛文理分班時差不多。
教室裡麵一片幽暗,窗外的夕陽即將落下,最後的黯淡餘輝染紅了天空,天上卷起的雲層就像幽紅色的沙浪。這種幽紅色的昏暗也侵入了教室,悄無聲息。
他們這樣在一起的日子還會持續很久。
她在李莊生頭上使勁敲了一下。
李莊生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焦慮,同時成績也進入瓶頸,再怎麼努力,也隻能在班級三十名左右徘徊,而林月花還是一如既往的全班第一,文科成績在整個年級從未掉出三甲。
他的心臟不安分地對未來躍躍欲試。
“我五點二十就到,你彆遲了,五點五十早自習就開始了。”李莊生說,“還有,我這次成績這麼好,明天記得給我帶個大梨子!要大!”
“知道了!”林月花笑著答應下來。
隻是在大一時,聽說她好像嫁人了,因為男方家會出錢給她奶奶治病。聽聞此事,李莊生躺在宿舍床上,一直盯著她在離彆時贈與的書簽。
“可以繼續做朋友!”
李莊生猛然意識到這一點,內心忽的產生一種強烈的自卑感,常常望著她桌上貼的座右銘發呆。
晚自習後,李莊生和林月花一起去車棚推車,林月花的“座駕”是一輛非常老舊的電瓶車,李莊生感覺隨時都會散架,真想給她換個新的。
說完這些,她輕輕鬆開李莊生。背起沉重的書包,又抱著那臃腫的箱子,腳步蹣跚地走到教室門口,和一個自稱是她表叔的男人離開。
這不過是很普通的書簽,隻是上麵有她最後的贈言:
林月花搖搖頭,沒有說話。
晚風吹動她的發絲,雪花落在她臉上,路燈映著她的笑臉。
兩人往常一樣鬥嘴,各自推著電瓶車在雪夜中走了很久,直到岔路口才不得不分開。
李莊生總是不停地問,你真的要考清華嗎?林月花每次都認真地點頭,目光堅定。
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李莊生瞬間明白過來,笑著說:“你真不要臉,還沒考上清華呢,就說這是你校歌了!”
李莊生感覺自己是要被拋棄了,可以預見的未來,他們的人生越拉越遠,以後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李莊生看她安靜地望著窗外發呆,好像在目送夕陽,殷紅幽暗的顏色溢在她身上,憂傷的氣氛悄然彌漫。
胡夢蝶快步走到衛生間拿出毛巾,溫柔地給李莊生擦拭頭上和身上的雪水。
隻覺得濃烈的悲傷像潮水把他淹沒,有些窒息。
李莊生考試進步,林月花的心情也不錯。一路上輕輕哼著歌。
兩人桌子間的那條線,終將會變成那不可逾越的天塹。
李莊生鼻子一酸,說不話出來,隻能點頭。
她白了李莊生一眼,說:“我肯定能考上的,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這個笨瓜呀?”
她使勁瞪了李莊生一眼。
這時,胡夢柯驚訝地從砂糖橘的袋子裡發現一個大黃梨,笑著舉到李莊生的麵前,“姐夫,這梨子也是你買的?隻買一個啊?”
“明天早點到班,我要抽背你單詞!要是再錯那麼多,我可要生氣了!”
“切,還用你說!我這次還是屬於沒發揮好,下次肯定前二十!”
他心裡慌了,擔心林月花在路上出什麼意外,連忙跟班主任報告,得知林月花已經請過假了。
李莊生心臟先是慢了半拍,然後開始劇烈地跳動。
“欸,你還欠我一個梨子呢!”李莊生突然說。
多年來,李莊生一直心懷愧慚。如果,如果當初的他不是個高中生,如果他可以幫助到她,而不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忘帶了嘛,下次補給你。”林月花眼中含淚,噗嗤一笑。
他心裡真正想說的是,你能不能先彆管你奶奶那邊……但這自私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他這麼想著,可趕到路邊,林月花的車攤卻消失了。如果不是地上殘存的痕跡,就好像根本沒有人來過。
“範老師您去忙吧,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林月花輕聲說。
那晚下雪,小雪如鹽。
就這樣來到11月初,李莊生拚儘全力也隻能保持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雖然每天還是跟林月花說說笑笑,但隻有李莊生自己清楚他是多麼的不安。
林月花的手伸進李莊生的口袋,將手機悄悄還了回去。
林月花就李莊生不上不下的成績說過他幾次,但是李莊生也沒辦法,他能怎麼辦呢?他已經把自己壓榨到了極點,晚自習回家都要學到一點多鐘,淩晨5點就起床洗漱上學背單詞。
林月花嘶聲笑道:“笨瓜,沒人照顧她啊……我隻是休學,等她身體好了,我還是會回學校的。”
林月花忽然扭過頭瞪著李莊生,嚴肅認真:“不,伱一定考不上北大!”
這是林月花最後一次來學校,李莊生至此再也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她的消息。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考上大學……”她在李莊生耳邊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不然,我要生氣了。”
李莊生打著哈欠,忽然自己明白了。林月花坐在裡麵,他坐在外麵,想要出去就隻能叫醒他,但對方沒有這麼做。
雖然有些不舍這分彆,但他知道自己第二天又能看見她了,所以心裡並不難過。
李莊生本以為她隻是普通的遲到,不料她早自習也沒有出現。
“不行,必須一本!”林月花先是這麼說,但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鬆口了,“但如果你真儘力的話,二本也可以……哎,你真是個笨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