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冷，寒氣侵蝕了這間幽暗的臥室。祝枝雪怔怔地望著李莊生，眼睛就像象山公園裡，那片在月光下深不見底的湖。
李莊生沉默著，不敢直視，最後又無聲地摟住祝枝雪的腰，在她的嘴唇上輕輕一吻。
完了。他心說。
伴隨這個吻的落下，祝枝雪的眼睛微微亮起，好像點燃了一團火光。
她心滿意足地笑了，吻如雨點般落在李莊生的嘴上。好像在給他打上專屬於自己的烙印。
“李莊生，李莊生，李莊生，李莊生……我開心得要瘋掉了！”
祝枝雪抱著李莊生幸福地尖叫，李莊生無聲地笑了笑，感覺自己自己好像被蛛絲纏縛，越收越緊，無法再掙脫了。
他明白，她明白……兩人隻是在揣著明白，假裝沒有阻礙。
就像祝枝雪不會在這個時候提起林月花，更不會提起李莊生和胡夢蝶“上過床”，這是過去兩人之間隔著的山和海……不管如何，李莊生現在是屬於她的，永遠都將是。
……
李莊生總是被父母戲稱“書呆子”，不是因為他成績好，而是因為喜歡看課外書，無論是周末還是長假，其他小朋友都喜歡出去玩，唯獨李莊生一個人宅在家裡或者書店，抱著課外書，廢寢忘食地看一整天。
比起和同齡人接觸、交往，他更熱衷於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裡，幻想自己是武俠小說裡行俠仗義的少俠，或者兒童文學中那些勇敢無畏的主角。
班上曾有人說過他沒情商，他也不以為然，總是覺得自己獨一無二，與眾不同。堅持做正確的事，直來直去，想什麼說什麼，和彆人不一樣的自己真是酷斃了。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有個詞叫中二病，當然，那是後話。
初一剛升學，到了新的環境，同學之間很快熟悉起來，但李莊生偏偏不諳此道，一直沒什麼關係很好的朋友，隻是他大大咧咧的並未察覺到這點，反正平時沒有什麼影響。
有一天，體育課前的課間，李莊生上完廁所，準備回班拿一下飯卡。回到班級時所有人都離開了，隻有王霜梅一個人蹲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撿筆。
王霜梅是班上最醜的女生，入學沒多久就被一些男生冠以“班花”之名，後來，不少女生也跟著這麼叫。
李莊生覺得這個外號實在侮辱人，故而一直沒有喊過。但這並不意味他心裡沒有嫌棄的意思，他小時候看動畫片《天眼》，最討厭的角色是甄美麗。
王霜梅的筆好像在滾到地上之後被人踩了幾腳，她看起來很傷心。原本就圓滾滾的身體，哭得像個臃腫的蛤蟆。
很難看，但李莊生覺得，也很可憐。
至此之後，李莊生路過王霜梅的座位時，會留意她的文具有沒有掉下來，掉下來的話就幫她撿起來。不過她的文具也不是天天掉，因此李莊生攏共也沒撿過幾次。兩人之間的交流也就僅此而已。
隻是，之後發生的一件事，讓李莊生對王霜梅感到些許愧疚。
當時班上有個同學買了一支比較貴的水筆，後來弄丟了，正巧王霜梅也有一支一模一樣的筆，於是那男生當即認為是王霜梅偷的。
對於讀著皮皮魯長大的李莊生來說，見到有同學被冤枉自然是要第一時間站出來主持正義，於是他作證說這筆就是王霜梅的父親買的。
那男生沒有其他證據，隻好悻悻暫停了這一場鬨劇，隻是看他的樣子並未放棄對王霜梅的懷疑。
李莊生那一次說謊了。其實，他並沒有看見王霜梅和她的父親。
他知道那種筆哪裡有賣，他前幾天路過小店時，老板娘阿姨跟他推薦過，說是日本的筆，非常好用。就是價格有點貴，要六塊錢一支。李莊生看著很心動，但想了想還是沒買，一張米米卡也就才十塊錢，與其買筆，不如留著充超能nono。
他最喜歡的晨光青花瓷也就才一塊五，平時用的最貴的水筆是晨光兩塊錢一支的白色簽字筆，那個筆蓋上有一塊不鏽鋼長條，沒事的時候可以當鏡子反射太陽光玩。
說實話，就王霜梅寒酸的樣子，文具盒都有鏽了，李莊生也很奇怪她怎麼會用得起那樣的水筆。
但這些不重要，李莊生確定男生的水筆不是王霜梅偷的，因為他知道犯人是誰。田婷婷。他親眼看見田婷婷偷拿了那隻筆。
按照他當時的是非觀，他應該立馬站出來指認田婷婷。可他卻沒有，因為他不想指認田婷婷。田婷婷是個漂亮的女孩，還借英語作業給他抄過。李莊生對人家有點朦朧的好感。
為此他心裡很慚愧，自責自己沒能完全還王霜梅一個清白。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正義使者”，太丟臉了！
後來他偷偷寫了一張小紙條放在田婷婷的桌肚裡，希望她能主動將筆還回去。也不知道最後還了沒有。
要說這個王霜梅也是倒黴，第一次周練，好巧不巧地坐在班級第一甄東陽的前麵，而偏偏甄東陽的答題卡有問題。
當時每個班的答題卡都是提前數好，然後再進行分配。數學老師沒有多餘的答題卡，就令王霜梅和甄東陽換。
王霜梅的成績不重要，反正考不考都那樣。李莊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不服氣。
難道因為王霜梅成績差，就沒有使用答題卡的資格嗎？無論好生還是差生都應該是一樣的，特彆作為老師，應該一視同仁！
基於這樣的不忿，李莊生站了起來。他當時性格如此，隻認對錯，強起來不給任何人麵子，會讓任何人都下不來台。
他看見了數學老師眼中的尷尬和惱怒，心裡覺得暢快，反抗權威加上幫助弱小，李莊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像極了故事裡的主角。
隻是後續的代價，則需要後知後覺，許久之後才能知道了。
說起來王霜梅真是可憐，來了生理期居然不知所措，也沒人幫她。
李莊生在書店讀過《青春期的小紙條》之類的書籍，理論知識頗為豐富。學生往往談性色變，認為這是不可明說的禁忌之事，隻有私下裡才會揶揄兩句。但看了這些生理書籍之後，中二的李莊生深深認同書中的言論，覺得這就是普通的生理現象，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有什麼不能明說的！
因此他主動上前幫助王霜梅，還裝模作樣地轉述書上的內容安慰對方。
本來嘛，一切向好的。
(本章完)
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