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搖曳,周圍一切慢慢消失了,黑暗猶如潮水般湧來,陸良生感覺被黑色擁在了懷裡。
雨滴滑過茅尖,落到簷邊的泥土,難以聽到的聲音,‘啪’的輕響,鋪有茅草的木床上,少年在夢裡大喊“師父——”
睜開眼睛,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視野間,陽光穿過厚厚的雨雲照下來,窗口焚香早已燃儘,香灰沾著水漬灑落一地,清新的晨風夾雜水汽吹進窗欞,微涼的冷意讓陸良生清醒過來。
外麵,李金花吆喝兩隻母雞,妹妹抱著柴禾哼著不知哪兒學來的小曲跑過去,一切又變得真實起來。
床榻上的身影連忙下地,穿上鞋子從床底將那兩本書翻出,看著上麵的字跡,下意識的呢喃出口。
“《南水拾遺》……《青懷補夢》……”
輕微的聲音陡然停住,陸良生瞪圓了眼睛,掐了一下臉頰,隨手捏著那兩本書,愕然的站在原地“我…真的會識字了啊……”
“良生!吃飯了。”
李金花的聲音從灶間傳來,屋裡,將書重新藏好的少年連忙出門,如同往日般,吃完了早飯隨父親下地做活,下午的時候,方才有自己的時間,將書找出悄悄翻上幾頁,眼下看得懂後,上麵每一個字、每一列,反複在口中咀嚼。
“……南水有人會拙術,鄉鄰遺一物,村中懶漢搶奪,拾之不起……未申二刻,堆土方三寸,朝西南詠決,名曰山石之術。”
陸良生皺了皺眉,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現在不正是未時麼?”
將書收起來,悄然出門,跑到村外西南,此時還有農人在地裡忙活,看到少年笑眯眯打了聲招呼,彎下腰繼續忙碌。
良生找了稍隱蔽的位置,刨了一堆土,照著書上的方法,盤腿坐在對麵,掐起手指,默念口訣,這些都是那兩本書冊上記載的旁門小技,常人練不出任何效果,道行高深之人,不屑使用。
但對於連入門都不算的少年來說,可謂新奇。
兩天裡,都頗為勤奮,到了夜裡,若是出了月亮,照著師父所言那般,半夜跑到外麵,對著皓月膜拜,念著口訣,隻感傾灑而下的森白,照在全身,微涼的冷意仿佛流水般在身體裡緩緩流淌。
有時上山,也會跑去那塊巨石前,將自己的疑惑訴說,睡覺時,便會得到老人的指點,接連四日,身子變得輕盈不說,腦中思維也轉變飛快,與之前尚有些懵懂狀態相比較,感覺換了個人似的。
看那兩本書,也不覺得枯燥。
第五天,天一亮,陸良生就被陸老石叫起來,原本以為是下地乾活,卻是見村裡男人們都聚集一起,有些家裡有驢車的,裝了不少東西,陸良生自己家的粟、黍穀物,幾張野獸毛皮,二十多個籮筐,還有幾大摞的柴禾也在其中一輛驢車車鬥裡。
“趕緊吃,跟我們一起進城。”陸老石將妻子攤的幾塊饃饃,塞了一個給兒子,“要走遠路,吃飽點。”
不多時,陸小纖和李金花從家裡出來相送,叮囑沒出過遠門的良生,一路上彆給大夥添麻煩,彆到處亂跑之類的雲雲。
“你爹答應給你買筆了,記住,到了城裡千萬彆碰人家的東西,城裡人的東西都金貴,弄壞了,咱家賠不起。”
一番叮囑後,時間也差不多了,帶頭的幾個男人呼喊,陸良生便跟著父親走在驢車後麵,朝村外通往最近的一座城鎮出發。
在這年月裡,還是一群人結伴相對安全,若是遇上歹人好歹還能有一個照應,山裡人也大多凶狠,驢車的板子下麵藏有鐮刀、柴刀,真遇到攔路搶劫,也敢搏命。
一行十幾人速度不算慢,中午還在山間休息,到的下午時分已經到了,便是距離富水縣不過五裡的路程了。
快到黃昏時,城外趕集的地方,已經彙聚了其他村的人,不少好東西都擺在了路邊,收貨的商販來來往往其中。
一個晚上,陸良生家裡的東西都處理完,第二天一早,陸老石便是帶他進城,尋賣筆墨的商鋪。